在隋唐时,依旧还有东汉、魏晋时期的察举遗风,推荐人和被推荐人,利益相关,几乎形同于依附的关系。就比如那三国的时候,袁绍到了河北,立即无数人前去投奔,这是因为他们袁家四世三公,袁绍的祖上在位的时候,推荐了不少人,而这些被推荐做官的人,便奉袁家为恩主,恩主有事,自是倒履相从。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三天便过去了。一封封德彝举荐的奏报,早已经过了门下省、中书省,最终,送入太极宫中。一般的国家大事,都是由门下和中枢的宰相、侍郎、舍人们参议之后,而后送到宫中请皇帝参详的,只是这举荐的奏疏,却往往不需宰相和侍郎们决定,只是直接送皇帝过目。毕竟这关系到了人才的选用,是当今皇帝最看的事。李世民登基不久之后,早已昭告天下,一方面沿用科举取士,可这时的科举,毕竟还很草率,不够规范。因而,为了挑选人才,便责令天下的文武官员,推举人才。天下初定,是到了下马治天下的时候了,大唐有的是功勋骁将,唯独文治之臣,却还有欠缺,毕竟天下大乱了数百年,有才华的人更倾向于马上获取功名。李世民每日最大的事,便是先看推举的奏疏,而后再决定国家大事。有了人才,方可事半功倍。此时李世民穿着一件寻常的衣服,至两仪殿,跪坐于御案之后,在这里等候的,乃是李恪的死对头吏部尚书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兄弟,也是李世民夺取天下的大功臣,最受李世民青睐。此刻......看着长孙无忌亲自送来的一沓推举奏疏,李世民不禁发出了感慨。“朕去年至登基以来,无不是兢兢业业,只是这些天来,愈发觉得,上马冲杀易,可坐在这御座上治理天下,却是难上加难,朕四处寻访人才,可那些蒙尘的明珠,想要发现,却也是困难的事。”长孙无忌微笑道:“臣倒是有一件喜事,想要向陛下禀奏。”“喜事?”李世民不解的看着长孙无忌。“启禀陛下,右仆射向陛下举荐了一个人才…”长孙无忌微笑道。“不容易啊!封德彝那个老顽固居然也会向朕举荐人才,但这至多算怪事,辅机为何说是喜事?”李世民依然疑惑道。“因为封老大人举荐之人有管仲、乐毅之才!”长孙无忌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管仲、乐毅之才!”李世民一把抢过奏疏。这奏疏后头,夹带的乃是马周的文章。“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蓄积多少,唯在百姓苦乐......”“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此言不可不戒也......”李世民的目光,迅速的扫视了这只言片语的话。猛地,好似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刺中了李世民的心脏。李世民突然正襟危坐,捡起了这文章,开始新审视。这一看,竟是如痴如醉一般,一面看,一面下意识的道:“这文章厉害,厉害至极,其文引经据典,推敲古今,举要删繁,写出的文章切合情理,一字不可加,一言不可减,看了使人舒畅,令人不知疲倦。”“什么?”长孙无忌从未见过李二郎如此,也是吓了一跳。要知道,这马周的奏疏,可是后世的许多政治家都大加赞赏,他的文章,能被李世民所青睐,也就一点都不为过了。“厉害,厉害,切中了当朝的利弊,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人。”李世民对长孙无忌的话充耳不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文章,呼吸变得粗重:“辅机所言非虚,这马周确实有管仲乐毅之才。”李世民喃喃自语,居然一字不落的连续看了三遍,这才恋恋不舍的抬头起来,似乎内心还没有平静,整个人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长孙无忌:“如此人才,朕居然没有早发现,这是朕之过失啊。”李世民说的没有错。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愚钝的,倒不是说他们天生如此,而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走出过方圆十里的地方,而书籍更是奢侈品,他们没有行过万里路,也没有读过万卷书,怎么可能有见识呢。可即便有的人,他有这样的条件,又如何呢,他看到的,读到的东西,当真能引发他的思考吗?可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哪怕条件不足,却能用一种超脱常人的目光去审视这个世界,了解这天下最需要的东西,去思考解决的办法,而这样的人......万中无一。李世民道:“朕与这马周,实是相逢恨晚,居然到了今日,才能拜读他的文章,快,快,立即诏马周入宫,朕要亲自见他。这马周现在在何处?”长孙无忌答不上来,他只觉得李世民激动的有些过分,沉吟道:“或许......是在封老大人家吧,毕竟是他举荐的人才。”“那立马命人去封家,不,无忌,你亲自去一趟......”说到了此处,李世民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人才啊,这是真正的人才,只凭这一文章,就让李世民礼贤下士,虚心去求教了。“臣去?”长孙无忌一脸诧异。李世民豁然而起,踱了几步,心急火燎的样子,他虎目猛地一张:“如此大才,朕去也不为过,对,朕亲自去。”长孙无忌颇为诧异,马周那文章确实不错,其实也就不错,算不得什么千古奇文,他想不通为何李世民会如此失态了,难道这文章老夫没有看清楚,里面别有洞天?李世民却显得格外的激动,这几年来,他求贤若渴,可推举上来的人才,也偶有几个堪称贤的,可似马周这样能让他耳目一新的人,却是凤毛麟角。“朕若得马周,如汉高祖得子房啊....”长孙无忌闻言,心中又是一阵腻歪,那马周是张子房,那某与房玄龄杜如晦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