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境内,阴山脚下的夜晚,静谧如水,皎洁的月光如白练般铺洒在地上,映地草地一片苍青色。帅账内,李恪看着手中的信件眉头紧锁,信是他老师岑文本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主要内容是他在北伐所取得泼天之功已引起了太子党和魏王党深深的不安,两党已有合作对付他的趋势,让他千万小心,同时在信中提到李靖这次立下的灭国之功,已达到封无可封,功高盖主的地步,建议他或许可以和李靖商议一番,随便卖一个人情给李靖…岑文本不愧是当朝顶级的权谋家,他精准的抓住了李靖此时的心理。灭突厥之功,何等了得,这泼天之功岂是李靖一个臣子敢安然领受的,所谓功高盖住,这样的道理李靖比谁都清楚,若是将来李靖当真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李靖当真还能安然处之吗?李恪是一个果决之人,立马便去寻了李靖,不过不巧,李靖正也不在。“启禀殿下,大帅现正在中军巡营,不在帐中,还请殿下稍待。”李恪刚到李靖大帐之外,帐外看守的护卫便对李恪道。李恪道:“也好,本王倒也不急,本王先往账内等候,等大帅回来再说。”李靖不在,李恪要往帐内稍坐,说来于理有些不合,若是旁人自然就当面拒了,可李恪的身份却与旁人不同。李恪堂堂皇子,岂能在门外等候李靖?帐外的护卫听了,也只能应了声诺,将李恪带进了大帐。李靖虽为主帅,但一向与士卒同甘苦,所以李靖的大帐倒也简单朴素,比起普通士卒自然好了许多,但与平常将官无异。守卫的士卒走后,李恪便在大帐之中坐了下来,片刻之后觉得有些乏味,恰巧看到了李靖桌案上摆着的书籍,心中也生了好奇。能叫李靖在行军作战之时随身携带的该是怎样的兵书?李恪站起身子,探着头望了过去,一行文字便落入了李恪的眼中。“夫将之上务,在于明察而众和,谋深而虑远,审于天时,稽乎人理。若不料其能,不达权变,及临机赴敌,方始趑趄,左顾右盼,计无所出...”李恪看着李靖桌案上的兵书,脸上的表情越发地丰富了。李恪虽非将,但也曾同苏定方身后读过一些兵书,这些兵书上的东西李恪却眼生地很,李恪心中不禁有了一种猜想。果然,当李恪拿起桌案上的书,轻轻翻到封面之后,封面之上“六军镜”三个字闯入了李恪的眼帘。《六军镜》,李靖兵法集大成之作,现在竟然就在李恪的手中,李恪想着,心里不禁有些激动。李靖兵法了得,李道宗、李绩、侯君集等一众开国名将都曾虽李靖身后学过兵法,就连现在李恪的心腹苏定方也是如此,李靖用兵之高由此可见一斑。李靖原本还担心苏定方成了他的心腹,一向善于明哲保身的李靖未必再肯教他兵法,苏定方用兵能否还如唐史之上那般了得,可看到这本兵书,李恪想到了解决之道。李恪手中拿着兵书正在想着此事入神,而就在李恪的对面,李靖推帐门进来了。“药师公。”李恪没想到李靖竟回来地这般快,偷看李靖的兵法被抓了个正着,脸上微微一红。李靖见李恪正捧着自己的兵法在读,看得津津有味,于是问道:“殿下也喜好兵法吗?”李恪故作不知道:“倒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偶尔看看,药师公的这本兵书倒是新奇地很,本王此前从未读过,也不知是出自哪位用兵大家之手?”李恪若是早先知道这兵法是李靖所著,便有恭维之意,但李靖并不知李恪已然知道,于是谦虚道:“殿下谬赞了,这本《六军镜》不过是臣闲暇所著,不堪大作之称。”李恪闻言,脸上露出了讶色,忙解释道:“本王此前只当此处是那位先贤的手笔,不知竟是药师公所著,故而随便翻来看看,无礼之处还望药师公勿怪。”李恪已经这么说,李靖哪里还有责怪他的道理,李靖只得道:“无妨,殿下言重了,区区拙作殿下看了便看了,只是不知殿下此时来寻末将所谓何事?”李恪闻言也没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药师公是否考虑过功高盖主?”李靖闻言脸色巨变,不过马上又恢复过来,平静道:“殿下有何见教?”“何不效王翦自污之道…”李恪微笑道。战国末年,王翦奉秦始皇之命率六十万秦军伐楚,这六十万人马已经几乎是秦国的举国之兵,贸然将这六十万大军交到王翦手中,秦始皇自然不会放心。老蒋王翦也知此事,他为了打消秦始皇的顾虑,在出征前后要钱要宅,要良田,要美人,往自己身上大泼污水,这才打消了秦始皇对他的忌惮,放心地将兵权交给了他。李靖闻言脸色舒展开来,平静道:“多谢殿下提醒,李靖不知该如何答谢殿下。”李恪道:“药师公客气了,本王只是想交药师公这个朋友,再说本王与药师公有着相同的境遇,也有灭国之公,同样受到了太子和魏王的敌视,帮你也就是帮自己,如果药师公心里过意不去,来日若是本王有难,也望药师公可伸以援手。”李恪的要求并不过分,人情换人情,对李靖来说也不算为难,李靖当即便应了下来。李恪见李靖已经应下,便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儿的理由,当即便要告退,可刚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对李靖问道:“本王对药师公的六军镜很感兴趣,不过方才看药师公的兵书还未著完,若是写完了还望药师不吝赐读。”同样的一册书,在不同人的手中能读出全然不同的味道和效果,李恪未经军旅,更兼年少,李靖的六军镜到了李恪的手中,只怕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而且李恪刚刚才助了他一臂之力,他倒也不便此时回绝李恪的要求。李靖应道:“既然殿下想看,待此书著完我亲自送于殿下便是。”“有劳。”李恪拱手道谢,这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