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泪觉得李恪实在是嚣张,就是你是皇子,也不能指责褚遂良这样的高官,口口声声将蛮夷部落说得这般凶残不堪,难道想永开边衅,这仗就一直打下去?刘泪毅然出列道:“汉王此言差矣,汉王口口声声蛮夷、凶残、灭绝人性,岂有半点君子‘忠恕’之道?胡人即已内附,便同是陛下子民,自当一视同仁!忘却昔日恩怨,感以德怀,让吾儒家恩德将其感召,若是你杀吾一人,我便杀回去,吾等与那蛮夷何异?”褚遂良好不容易在李恪那句“国之奸佞”中缓过神来,听得刘泪之言,连连点头,这才是王道教化、儒家精髓啊!李恪对刘泪之说嗤之以鼻:“若是孤弄死你儿子,祸害你媳妇儿,你还能说出这么以德报怨的话,那么某便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怎么样,刘御史,你能不能做到?!”“噗”一声怪异的响动,来自于对面武将那一排的程咬金。程咬金老脸微红,尴尬道:“那个……不好意思啊,老夫……没忍住,抱歉抱歉……”只是那一脸的揶揄,哪里有一点抱歉的意思?站着说话不腰疼,显示风度、展现器量,这个谁都会,但是如此以德报怨,真的就是治国之道么?李二陛下仍旧一脸便秘之色,气得太阳穴直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李恪这话太粗了,也太混账,也太特么有道理!刘泪血灌瞳仁,暴跳如雷!如果李恪不是亲王,早就扑上去咬人了。差点没气死当场,颤巍巍的指着李恪,怒道:“汉王殿下,你身为皇家子弟,在大殿之上,焉敢如此粗俗,侮辱大臣?”李恪却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怒声道:“哦——本王只是说说,刘御史就说我是侮辱大臣?那边关无数被蛮夷残杀的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谁在侮辱?那无数至今仍在塞外被蛮夷奴役,像是牛马一样驱策的汉人,是谁在侮辱?尔身居高位,受天下百姓税赋供养,却说出那等冷血荒谬之语,讲那些凶手等同视之,到底是谁在侮辱谁?”刘泪气得嘴皮子直哆嗦,却是说不出话来。“汉王言之有理,刘老匹夫,你到底是我大唐的官,还是突厥的狗,这么胳膊肘总往外拐?”尉迟恭大怒道。“老夫看这老匹夫就是混进大唐的奸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来…”眼看大殿之上纷纷攘攘沸反盈天,李世民这个气啊!褚遂良、刘泪,你俩这点出息!平素高谈阔论口若悬河,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被一个黄口孺子说得哑口无言?真是废物!同时也暗暗自豪,这李恪不愧是朕的儿子,果然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可惜也自己意见相左。李世民不得不亲自镇定局面,他朗声说道:“李恪,将朕的话当耳旁风吗?莫扯这些没用的,回答朕的问题。”此言一出,李世民自己也不禁老脸一红,这相当于拉偏架啊……果不其然,圣斗士老魏当即就不乐意了。是谁把你的话当耳旁风?是褚遂良,是刘泪!汉王说的好好的呢,是褚遂良跳出来胡诌八扯,你不去说他,反而说自己的儿子?这屁股也太偏了吧!这么说汉王也是你儿子。李恪朗声说道:“儿臣,遵旨。”李恪微微顿了一顿,说道:“大唐之所以兴盛繁荣,军队之所以所向披靡,盖因四海臣民之支持!由此可见,吾中华百姓,乃天下之根本,四夷各部,犹似枝叶。现在褚侍书扰其根本以厚枝叶,以此想求得长治久安,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实在是痴人说梦!现今吾大唐,内政清明,兵强马壮,陛下千古圣君,自当化中國以信,驭夷狄以权,开创万世不朽之帝国基业!”大殿上再一次肃静。《春秋》云:“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这说明人家汉王不是胡说八道,是有根据的!李世民看着殿中卓然而立,英姿勃发的儿子,欣慰极了,可惜为什么要持反对意见呢?“化中國以信”,这句话好理解。中國古代君主追求“四夷宾服”的政治理想,前提都是修内政,从而实现“天下晏然”。也就是说,李世民前期民族政策的成功,取决于内政的成功,诸如对话机制、权力监督机制的确立,倡导廉政、节俭、朴素等价值观,重视农田水利建设等等……但更主要或显而易见的是,由于内政的成功,国力大增,在对突厥、吐谷浑、高昌、安西四镇、漠北薛延陀等历次征伐中取得胜利,正是“驭夷狄以权”所发挥的效果。换句话说,即使大唐王朝经济再繁荣,文化再昌明,再怎么提倡民族平等,如果对外战争老是吃败仗,李世民的“天可汗”帽子是否戴得成,实在是个问题……蛮夷现在为什么服你?因为你内政清明、军备强悍,打不过你,当然要服软,跟什么仁义道德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只要哪一天你内政乱了、军备废弛了,这些蛮夷分分钟扑上来咬死你。到那个时候,你跟人家说:兄弟,且慢!当初我可是对你不薄啊,又是以德报怨,又是内迁安置,现如今你怎能以怨报德呢?呵呵……这可不是褚遂良之流的创意,历史上,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礼仪文章的所谓大儒,无数次的强调所谓的儒家思想,在中原占据优势的时候,对边疆民族施以怀柔、妥协的政策。结果呢?这些蛮夷就一次又一次的打他们的脸。只要中原王朝露出衰弱,他们就会张开锋利的爪牙,狠狠的扑上来!只要有机会,就会来一次靖康之耻!只要有机会,就会来一次五胡乱华!然而怪就怪在,一次一次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可总是有那样的道德大儒冒出头来,继续鼓吹……化中國以信,驭夷狄以权!开创万世不朽之帝国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