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以为大军西征,长安朝廷应该安稳一段时间,但天不从人愿,黑衣卫从宫中传出的一个消息,立马让李恪坐立不安起来,李恪没有犹豫,立马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岑文本和席孟买。李恪急招,岑文本和席孟买很快便来到了王府。三人方一坐定,李恪便开门见山道:“近来长安事多,昨日本王自宫中得到消息,有人已向父皇进谏,欲将本王封于并州,以汉王府一脉永镇边疆,实为藩王,此事若成,恐怕本王日后难入长安,二位可有良策?”李恪之言方落,岑文本和席孟买的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正如李恪所言,储君必当坐镇长安,一个永镇外藩的皇子是成不了储君的,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过了片刻之后,岑文本问道:“此计倒不像太子所为,可是长孙无忌所出?”李承乾虽也聪敏,但未必会有这么深的心思,更何况眼下李承乾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功夫去对付李恪,最为可能的恐怕也就是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了。李恪气愤道:“除了长孙无忌这奸贼,还能有谁?”岑文本道:“此计柔中带刚,乃阳谋,殿下拒之不得,若是拒之,恐怕非但陛下生疑,殿下自己也难自处。长孙无忌老奸巨猾,有这样的手段也在情理之中。”席孟买道:“我朝立国至今,只有皇子外放,从无裂土分封藩王之事,难道此事陛下便能准了吗?”岑文本轻叹了一声道:“分封之意本就是陛下所欲,只是你早年在并州,有些事情或还不知。陛下初登帝位之时,陛下便曾与萧相商议诸王分封之制。若非中书省力阻,恐怕此事早就成了。如今旧事重提,陛下岂能不动心。”贞观元年七月,李世民便曾传宰相萧瑀入宫,问及分封之事,萧瑀当时便奏对有言:“臣观前代国祚所以长久者,莫若封诸侯以为磐石之固。秦并六国,罢侯置守,二代而亡;汉有天下,郡国参建,亦得年余四百。魏、晋废之,不能永久。封建之法,实可遵行。”萧瑀以秦立郡县,二世而亡,汉建分封,国祚绵延四百载而论,主分封诸王,深得李世民之心,此番长孙无忌又提此事,李世民自然动心了。李恪听了岑文本的话,沉思了片刻,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岑师可知那时力反此事的何人?”岑文本回道:“乃是时任中书舍人的李百药。”李恪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若依岑师而言,分封诸王之事于国益否?”分封之事古便有之,郡县之事古亦有之,凡新朝立国之初,必有此争,而文臣,在此事之上也大多所持相同。为士者,为臣者,朝堂之上或执政不一,自然难免分歧,相互弹劾也是常有之事,但在这一件事上,除了萧瑀这些前朝宗室出身的臣子,绝大部分的文臣的态度却出奇地一致,那就是郡县必定优于分封。分封之制,分天下于宗室各王,以皇帝诸子分治江山,权在皇室,多和帝王之意,但郡县之制却不同,郡县之制于各郡县置官,文臣治国,上承下接,权在臣,便是文臣所主。岑文本和王玄策也是文臣,两人闻言,不假思索地便回道:“分封之事,于国无益。先有周天下割据之祸,后有汉七国之乱,分封诸王绝非善政,当不可取。”秦所以二世而亡,在其暴政,不在郡县,汉之所以国祚四百载,在天下人心,不在分封。秦若非皇帝荒**无度,横征暴敛,逼得天下百姓揭盖而起,断无短寿之道,而汉初便有七国之乱,若非名帅周亚夫力挽狂澜,也早已江山易主。岑文本和席孟买态度坚决,又出奇地一致,李恪看着岑文本和席孟买不约而同地表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破局的法子。贞观十二年末,三日后,旬日大朝。太极宫,两仪门,李恪正立于门外的宫道之上,时不时地抬头北眺,似乎在看着什么,心沉静如水,一如十二年前,李世民东宫登基时,重明门外的那个懵懂少年。只不过如今,李恪的处境却已与当年大不相同,现在的李恪立于宫门之下,已不再会遭人无视,更非那个茕茕独立,形单影只,只能看着李承乾左右逢源的汉中郡王。现在的李恪已然是朝中最为尊贵者之一,不止是血脉,更是权位,现在的李恪无论站在何处,身后都会不经意地聚集起一团人,虽然李恪从来没有表示过要夺嫡,但他们既是与李恪亲近的朝中大臣,李恪的好友,他们更有一个相同的名号:“汉王党”。这些人中有淮南、江南籍的文臣,也有府军统将,还有朝中重臣,这些人与李恪站于一处,和不远处的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相互呼应,竟已成三足鼎立之势。盏茶之后,随着一声鼓响,两仪门洞开,满朝文武依次序鱼贯而入,于两仪殿上分文武大臣,宗室勋亲而列。李恪身为皇三子,汉王,当属宗亲,本该位列太子李承乾之后,但李恪有身兼任实职,官拜并大都督,赐骠骑大将军之勋,更在满朝武臣之上,故而便列于李靖等人之前,站武臣班首,于李承乾左右并列。“太子哥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李恪站在李承乾的身旁,对李承乾笑着拱了拱手道。李恪现在处于蛰伏期,平时也没有和李承乾针锋相对,所以李承乾和李恪的关系渐好,李承乾微笑道“有劳三弟挂怀,哥哥一切尚好。”这时大唐皇帝李世民至,李世民一进殿,便看到了在众人最前,李恪和李承乾二人正靠着说话,只当两人正是兄弟闲谈,于是笑着问道:“太子和汉王正在商谈何事,可否说于朕听听。”大唐立国之初,君臣和睦,哪怕是朝会之上也随意许多,并无太多规矩,君臣之下信口问话也是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