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台吉送来的议和信,让陆舟觉得意外,却又不是完全没有料想。谈判是战争中惯用的手段,并且对话的过程,通常贯穿于整个敌对阶段。大明朝廷习惯用正统的名义招降,来拖延敌方战机。建奴与各方对话结盟,有的部落最开始还是建奴死敌。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场没有对话的战争,纯粹的战斗攻杀,就连疯狂的成吉思汗也不会这样做。表象永远只是老百姓们想见到的。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讲,永远都只知道敌人国家就该攻打。因为从大体上需要这股精气神。在胜利的时候欢呼,在紧张失败的时候就要负责仇恨。这点完全没有错。但是放到国与国之间来讲,就会涉及到更多繁琐的阴暗面。将士们是负责勇往直前,领导者却是要理性操控全局。甚至还有估计国内的势力。两个人之间的生死战斗,可以简单的你来我往。可上升到国家层面,往往都是涉及到诸多见不得光亮的事情。有的人欢呼,有的人恨,有的人还需要忍。而这个时期,在这层面上煎熬的资深专家就属崇祯皇帝了。起义军毁了凤阳明陵,该招降时候还是得招。建奴入关劫掠了数次,朝廷顶层与皇台吉的对话从来都没有中断过,甚至也差一些达成协议。结果和谈的事情还泄露了。自家的大臣,该杀还是得杀......这个世界的秘密本就是不光彩的,涉及到的是私下交易,各方的欲望。作为统治者。双方不能暴露实力,为了更进一步而退一步,以一种少伤亡的方式吞下对方。这一点还算是理智。不管是不是诈降还算假意招抚,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明朝皇帝总以为他能东山再起,挺过荒灾,满腔的憋屈和恨意放在身后。只是现在该轮到皇台吉了。停战和谈,蓄力消化。如果陆舟没有资源外挂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陆舟不缺后勤资源。接下来,还要修建从漠北到漠南的铁路,这样人手就有些不够用了。皇台吉的条件是愿意放弃山林一带,换取两年时间。没有仔细提领土的事情,这就证明等同于放弃了。许三在一旁说道:“殿下,听说是八旗各部起了微妙变化。皇台吉这才有所松动。”陆舟点了点头,关于建州那边,一直都在竭力打入细作。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统治不稳的情况太过于正常。“这皇台吉给的条件还不错,劝我共同南下瓜分大明的。所言大明皇帝昏庸无道......”陆舟轻声嘀咕,又有些像是嘲笑。“殿下,那我们就不管他了吧,不过是试探性的小事。指不定还是盛京内哪个汉官出的主意。”许三挠挠头,尝试着分析。按照这种开口就给好处的条件,是完全不会有人拒绝的。但是夏国需要吗?陆舟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书信交回到了许三手上,霸气道:“交给文工团的人,皇台吉的亲笔信印刷十万份,昭告天下!”许三愣了一愣,下一刻心中充满佩服。不愧是自家王上,够阴险。......辽东,盛京。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炎热、干燥。城郊,数不尽的汉人劳力拼命挖着沟渠战壕,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奴隶。众人卖力着、吆喝着、同时也有人倒地呻吟。要说护城的防御工事,不过是离城边数百步的距离就顶天了。可是自从皇台吉从西面边境回来后,城外的壕沟就拉远到了数里外。层层叠叠,圈围着圈。这种怪异的防御工事在冷兵器的冲突中,所施展的效果有限。但却是专门用于对付天武军。这是躲避枪支火炮最好的办法,隐蔽起来,就可以有刀剑相交的机会。最远的防御工事,可以延伸到十余里外。三十万人被掳掠的人口尽数在此,按照规矩,汉人跟许多边缘部落是不能定居于盛京城内。只得于城外的荒芜之地,如难民一般的扎根,分配给周围的部落,或者等到城内的旗人老爷使唤劳作。但是今年的情形,显然不适合于直接分配土地劳作,在与夏国停战之前,辽北的整片土地上,完全没有了屯耕的条件。天武军居然采用了跟清军一样的大部游**战术。大清国内仅有的数十万劳力,全然被安排起包围盛京郊外一带。对于大多数的汉人来讲,这就是一场煎熬。“开饭了!开饭了!”旗人嘴里大喊着一通听不懂的话语,有包衣跟在后边翻译。跟在建奴身后的包衣,同样瘦骨嶙峋,比纯粹的奴隶好不了多少,只多件像样的衣物,但不妨碍他在主人身旁趾高气扬。几个大桶抬了过来,舀起了一碗碗水汤。有人喝出沙子,低声啐了一口:“建奴真当该死,就这些奴隶,不知还能活到多久。”“建奴自己都吃不饱了,今年还如何能养得起人手?”另一人说道。前一人名叫邹大含,后一人名叫黎元。这两人看起来要比周边的奴隶情况好些,只是因为曾经有当过奴隶的经验,是北夏打入的探子。他们在一片背靠土堆的地方。邹大含这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说道:“咱们的人还能送馒头过来,证明情况还是不错的。”黎元说道:“看管得严密,只有在夜里的时候,才能发动一些人手。”“那何时动手?”邹大含想低头去啃那馒头,却又愣上一愣。要是情况受助的话,他们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死的人就越多。黎元回答道:“人手的布局都打探好了。城郊的部民都在防御线的右侧。要是大部来袭,建奴不会转移这么多的人手。你那边配合好了。十日内,就会有人被送出去。”“嗯,那便是好!”邹大含低声说着,眼里含光。而就在两人交谈间,远处一队明黄色的骑兵轰隆隆而来了。三五人一队,总共有二三十骑。两人又不由得激动,低声讨论。“看来很快就会有战事了,这些人是从西面来的。”“应该快了,最近的一次炮响是五天前!”“东部军区的人赶紧到,不然可熬不过去了!”说话的人终究还是没吃馒头,而是撵成了细粉,分给旁边奄奄一息的老人。十天之后。皇台吉本以为会等来北夏的使节。但是城外轰出现隆隆的军队,以及炮声轰鸣。外边的奴隶手足无措。天武军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到了盛京城下。“为何没有动静,盛京没有察觉?”皇台吉怒气冲冲。北夏军都快把辽北撸光了还不肯离去,越打越勇,出乎了所有人预料。当下的情形,就如他围大明京师的情况一般。皇台吉立于城头,对着身旁范文程询问:“范爱卿,外边的奴隶安置于沟豪,让他们抵御炮火。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