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窑湾码头

徐娣正在为李大人轻叹，女仆们又从托盘里拿出一双金丝边软底布鞋，为她换上。老仆人又为她戴上宝冠和镶着紫水晶的金手镯。最后在脖颈上带上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在正反面刻着“芳龄永继”“仙寿恒昌”八个篆字。“小姐，你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下你看起来就是一个真正的小公主了。”装扮完毕之后，那个年幼的女仆眉色飞舞地惊叹道。徐娣转身看看自己在镶银穿衣镜里的模样，也不由得惊讶一声：“人是衣裳，马是鞍，我这身装扮，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她暗忖，李大人待我不薄，他是我前世修为的那个贵人。忽然又想起女仆刚才说过的话，宫廷可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地方啊。穿金戴银不说，就连圣上的座椅都是金子打造的。她不禁浑身发冷，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身居那样的环境里，自己能适应得了吗？她想，我不能气馁，我要为大人争气。不适应，也得适应。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是我的贵人，是他改变了我的运程。李绩在阴凉的门厅里等她，他坐在池塘边，探手在水里晃悠。忽然，池塘里倒映出一个神仙般的女孩！他一转身，恍若见到仙人。“我的眼光没有错，这样的女孩真是毫无挑剔的了。”他的眼前，徐娣双峰微翘，宛若小荷才露尖尖角。牙排碎玉，恰似银河布满星。红唇微启，樱桃小口含朱丹；双眸迷蒙，桃花潭里落细雨。看到她来了，他便站起身，带着评审意味地上下打量着。“站过来，靠我近点。”他告诉她，“转过去，对，很好，你看起来……”“颇有王家风范。”老宇从过道里走出，他虽臃肿肥胖，踏起步来却意外地轻盈优雅。随着脚步，他那一身肥肉在宽松的长袍下不住晃动。他的每根指头都有宝石闪烁，显示出商贾巨富的优势来。小厮把他的淡色八字胡搽了油，亮得仿若真金。“徐娣公主，愿您在这个黄道吉日里，得到观音菩萨的所有祝福。”老宇说罢牵起她的手，低头行礼，透过淡色胡须，他露出满嘴黄牙。老宇的满色油腻而无光，李绩一惊，老宇的病还真的不轻。他想，抽时间，我还是给老宇看看，不知道能否改变他的运程。“李大人，你的拿手好戏，就凭这个女娃子，就算是仙境佳人也不过如此啊。”他告诉李绩：“我敢保证，圣上一定会满意的。我的天，这女娃也忒美了。”“可是，他才十三岁，身材还没有发育成熟，况且她实在是太瘦了。”李绩轻声念叨着。老宇忙说道：“大人，你的眼光太挑剔了。就是这女娃，赛过圣上十六院夫人。”“箫后再美，必定年龄不饶人啊。这女娃前途无量。”老宇的头发稀疏而精细，他梳理到脑后，用一根龙骨发夹固定。他过分凝重的神色，凸显出他僵硬枯槁的面容。他想，我要是能有这个福气，有多好啊。可是，这必定是李大人送给圣上的礼物。再说，自己也老了。不是真正的老去，而是这一段时间浑身乏力，气喘吁吁。一副病态，已经爬上他的面颊。李绩把手放在勾魂拐杖上，他转头问老宇：“你确定圣上喜欢这个雏鹰？”“她既有过月事，对圣上来说便已足龄。”这不是老宇第一次重复了。“你瞧瞧她那头乌云般的秀发，那双野**般的眼睛……”老宇喏喏地鼓捣着：“她拥有东方高贵的血统，毫无疑问，毫无疑问……况且她出身世家，又是李大人你的亲戚……”当他放开她的手时，徐娣发现自己竟浑身颤抖，一双纤细而匀称的美腿不停地摇晃。要不是女仆搀扶着她，她可能就会直接趴倒在水池边上。“是这样吗？”李绩满腹狐疑地问道。听说炀帝十分滥情，无论管家还是百姓，看到绝色女子，马上选入宫来。就连宣华夫人也不放过。内史侍郎虞世基为讨炀帝欢心，在洛阳以西开辟两百里荒地，内为海，外为湖，湖分五处，建造五湖十六院。遍选天下美女充实西苑，册封夫人、美人，教习歌舞，这些夫人每天都打扮得齐齐整整、袅袅婷婷，日日夜夜翘首期盼君王来宠幸。江都通守王世充，变着花样迎合圣上的嗜好，圣上的口味特别怪，他阅人无数，变着花样搞……老宇一听李绩一通牢骚，他笑着劝道：“牢骚太盛防肠断啊，老弟，我劝你一句，最好别在老杨面前提起这些风流之事。”李绩淡黄色的眼瞳里闪现怒火。“你当我是笨蛋？”老宇微微低头。“我当您是大人，是神仙，可是你既然要将自己的亲戚送入后宫，你又何必在意圣上的操行呢？”他又拍拍李绩的肩膀说道：“谁没有年轻过，三妻四妾的，唉，这年头那些门阀世家不都是一家看一家嘛。何况这圣上，谁有管得了呢？”老宇语毕，他转身击掌，示意轿夫动身。待他们坐上八抬雕琢华丽的轿子，荥阳的街市已经笼罩在金色的夕阳下。仆人已经将照明的灯具备好，每个人手里提着装饰精美、有着淡蓝玻璃罩子的油灯。另外十来个壮丁则协力扛着轿子。轿子帘幕之内封闭而温暖，透过老宇身上那层厚重的香水，徐娣闻得到他苍白皮肤的臭味。徐娣没有手下，唯一和她联络的就是眼前的老宇。她也无从得知瓦岗寨的人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她不相信老宇这个人，也不相信他的甜言蜜语。“总有一天，我要亲自手刃仇家，那些盗匪、野人。”她立下宏愿，也没想想自己从没杀过人。“就像他当年杀我哥哥一样。我也饶不了那些盗匪，我要为父王报仇。”下了轿子，徐娣登上一艘大船，一个时辰过后，那船停靠在彭城窑湾码头。她一惊，这里是什么神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