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伸长脖颈,将一杯白酒喝下肚,他忽然看到一只矮个老熊在箜篌和鼓声的指挥下笨拙地翩翩起舞,引起宾客们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侍酒将烤好的大黄鱼推到桌子上,宾客们就像猫一样享用碎花生包裹着的美味佳肴。主公专门从巩义找来的民间杂技团,这时从一侧走上高台。杂技团的小演员们,卖力地施展绝技。他们或翻着筋斗、或倒立着走出来,一会儿单脚踩在盘子上保持平衡,一会儿又共同组成大金字塔。伴随这次表演的是用味道强烈的东方香料煮的螃蟹,红枣奶中加胡萝卜、葡萄干和洋葱炖的大块羊排,还有新烤的鲫鱼饼,热得烫手。荥阳的地方特色大菜,也是一道接着一道上来,客人们吃的满嘴冒油,头上冒汗,擤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不觉,欢快的时光过去大半。夜色已笼罩在宴会厅的高窗外,河南、山东、河北等地民间艺人们的演唱愈发起劲。李艾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加了肉桂、丁香、糖和花生奶做调料的腌猪肉,只见翟让突然摇摇晃晃地起身。他大声吆喝着,“各位来宾、亲朋好友,下面请欣赏骑士逗乐。欢迎我们瓦岗寨勇敢的骑士上场喽!”他双手一拍,嗓音里带着深深的酒意。翟司徒喝得比我还醉,他亲自为自己的婚礼准备一个精彩的节目,到底是啥节目?李艾目睹几个夜宿卫士打开长厅尽头的大门,他心里琢磨着。所谓的“瓦岗骑士”原来是两名小矮人,其中一人骑在一只长腿大嘴的大黄狗身上,另一人骑一只满身长着黑斑点的大母猪。随着搞笑动物行动,矮人骑士身上的彩绘木盔甲噼里啪啦乱响。两人皆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木制长枪,鲜艳的樱穗随着枪头的抖动不停地飞舞。两个密县的小矮人,提着比他们本身还大的木制盾牌,不时摇晃叫嚣,显得格外滑稽搞笑。一名骑士全身涂抹绛紫色涂料,盾牌上绘有褐黄色雄鹿;另一名骑士身上灰白相间,装饰着野狐狸图案。马铠也是类似装扮,不过显得精巧玲珑,袖珍可爱。魏公有点喝得迷糊了,他睁大眼睛注视着高台上一张张嬉笑的脸庞:翟司徒已乐得脸色红彤彤、喘不过气来;单雄信在椅子上跳上跳下,叫个不停;裴仁基优雅地吃吃发笑;即便王伯当也显得颇感兴趣。王儒信更是屁颠屁颠的,往来忙乎。翟弘满脸的横肉,一撮白胡子在酒气中漂浮着。翟摩侯偷偷地和几个女婢打情骂俏,一只手在一个女婢的峰前比划着,满嘴喷着吐沫星子。几位侍酒不停地倒酒,上菜。小矮人们在高台下停步,向翟让致意时,骑狗的狼骑士忙乱中掉了盾牌。他弯腰去捡,而骑猪的鹿骑士同时握不住长枪,结果长枪哗啦一声,砸到狼骑士背上,把他从黑狗身上打翻下地。两个小矮人,互相争抢道具,你抓我挠,嘻嘻哈哈,一边高声学着动物叫唤,一边屁股底下不停地发出放屁的声响来。跌倒啦,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到。他们重新站起来后,又一同跑去骑狗,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阵叫嚷争夺和推挤。涂抹的胭脂红,宽宽的蛾眉黑粉,擦得满脸都是。鼻涕、口水留在衣襟上,臭屁不断地排泄,令人作呕。几个小姐实在受不了臭屁的熏陶,一个接着一个,将果汁酒吐在痰盂里。最后,两名矮人终于重新上鞍,却互相交换了坐骑,拿错了盾牌,还坐反了方向。又作了一番可笑的整理后,两人终于骑到大厅走道相对的两面,准备比武。众首领和贵妇们有的哄笑,有的傻乐,有的抽空上去猛地揍矮人一巴掌。妈的,从哪里请来的小丑,表演地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他们的做派就是这样,供人们欢笑、打闹、胡搞。矮人们“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猛然相撞,狼骑士的长枪正中鹿骑士的头盔,将对方的脑袋挑飞出去。头颅溅洒鲜血,在空中旋转,最后落到军师王伯当的膝上。无头的矮人在席间奔跑,双手拼命挥舞。狗儿狂吠,母猪哼哼,女人尖叫,男人傻笑。小丑们极为惊险地踩着高跷在场地上回旋,忽然,骠骑将军单雄信却从打烂的头盔里掏出一个烂西瓜。当看到鹿骑士的头从盔甲里伸出来时,一阵笑闹的风暴席卷大厅。矮人们等大家笑声渐息,才又彼此绕圈,辱骂各种情色脏话,准备第二轮比武。这时,黑狗突然抛下骑士,骑到母猪身上。大母猪可怜地尖叫抗议,婚宴宾客们乐得合不拢嘴。当宾客们看到鹿骑士趁机压住狼骑士,解开木制马裤,模仿着动物**的动作时,在场的宾客爆发出炸雷般的欢笑声。“不玩了,不玩了,救救我!”被压在下面的矮人承受不住压力,不停地尖声呼救。“妈的,你不是骑士吗?怎么还怕人骑。快快放下你的‘宝剑’!”底面的矮人喘着粗气说道:“快下去,快下去,别再乱戳了。”“再干一下!”骑在上面的矮人回答,欢乐于此刻达到顶点。李绩坐在主位上,看着矮人们的滑稽表演,哈哈大笑。翟让笑得两个鼻孔里喷出酒来,他捏了一把香菱,喘着粗气,站起身子,差点撞翻那巨型酒杯。“我宣布,鹿骑士是本场比赛的冠军。”“我们有了一位冠军啦!大家祝贺!”听见司徒发话,大厅里传出哗啦哗啦的鼓掌声。翟让一挥手,大厅里静了下来。杂耍的艺人们也规规矩矩地站好,无疑在等待着夸奖赏赐。“可是,这并非真正的冠军,”翟让接着说道:“真正的冠军得击败所有挑战者!”他爬上桌子。“还有哪位要向我们的小冠军挑战?”翟司徒带着愉快的笑容,他转向李艾。“魏公!为了瓦岗军团的荣誉,你可以出战吗?我说,骑上那只猪吧!”笑声如海浪般打来。李艾不记得如何起立,如何爬上椅子,反正他发现自己已站到桌子上,面前是一片摇曳的模糊笑脸。他忽然做了一个动作,扭曲的面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