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二哥,您好酒量!”李清音张着鲜红欲滴的湿唇,发出一声莺啼般轻叹。她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一种柔性的美,美得令李绩窒息起来。一双杏眼足以摄人魂魄,可原主的记忆里留下的印象还是很模糊。这也许当时李清音只是一个豆蔻女孩,与生命的抗争体会不深。与这位堂哥的交集并不是很多。养在闺中人未知,也许她很少出门。这次回来,令李绩意想不到的是,在二叔家还有这么一股清纯的气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李绩和玉石大口喝酒,不一会李玉石就酩酊大醉起来。饮酒一是靠气氛,二是靠体能。气氛活跃,也许半斤不醉;话不投机,也许二两就会给样看。李玉石看到二弟衣锦还乡,眼下又着手创办第三产业,大有一飞冲天的气势,他想到自己空读诗书,一事无成,难免心中郁闷。一双醉眼似乎迷离,手里的半截棉花杆,掉落在地上,他竟浑然不知。李绩实在想不到昔日的大户,如今破落地让人心酸。几个饭碗,黑白不一,大大小小的有好几种。几双竹筷头部已经发白、发毛。家中添加了人口,李玉石没法,只好在柴火垛了抽出一根棉柴,用棉花杆当筷子用。李玉石身上的长衫,还是二叔李一刀以前穿的旧服,已经洗的发白。蓝色渐渐褪去,留下的只是棉布的本色。“玉石,去睡吧,没那个酒量呈什么能。清扬也不是外人,他不会介意的。”“妈,大哥不是高兴吗,二哥难得在家里吃饭,他多喝几杯,也正常。”李清音替大哥李玉石打圆场,玉石虽然毫无建树,对清音、清韵姊妹俩还是照顾有加的。脏活重活抢着干,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自己一点也不舍得吃,都分给两个妹妹。去年的中秋节,正值战火正炙热的时候,他从东都大儒李慕白那里分得两块一块五仁月饼,他用麻布包好,带回家来。月圆之时,一家四口,将一块月饼分成四块。李玉石看着清音、清韵甜蜜的笑容,心里一阵高兴,转眼又是一阵心酸。他那一份,又分给了清音和清韵。最后,包装布里面的几层月饼面皮,他用手掌捧着吃下,这就算过了一个中秋。“正常什么?不能喝就不要喝。什么事,都跟人家比,你给你二弟提鞋也跟不上。”穆婉清还想再多说几句,忽然,看见李绩的面色毫无喜色,便把后半句话噎住了。“穷家破吵”,家一旦过得日子不如意,拌嘴和吵架就是常事。李绩忽然想到前世的记忆,七八十年代的生活大抵类似这种境况。兄弟不和睦、夫妻不和谐、父子不同道,还不是因为一个“穷”字。富人家有几户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大吵大闹的。二叔是个硬汉子,他几次和李绩聊天,说他和哥哥李成新在北周战场、辽东场战上的战绩。辽东战场连续三场大战,哥哥李成新拖着伤残之躯,仍然奋力杀敌。后来,他恨自己,没能给哥哥李成新挡住那一枪,惨啊!那一枪从哥哥李成新左胸穿过,哥哥当场昏死。后来李一刀实在忍受不了贫穷,毅然决然离家出走,多半也是因为一个字“吵”。婶娘和那时大多管家婆一样,日夜担忧着生活的拮据。劈脸就打的日子,也让李一刀毫无尊严。婶娘大家小姐的脾气,令李一刀如老鼠见猫。这也难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了上顿无下顿的日子谁都害怕。婶娘还是个勤快的主妇,能带着玉石姊妹仨挺过大隋朝的末世,还就算是有能耐的人物。穆婉清夹了一小块棋子肉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一滴肉汁挂在唇边,红润的嘴唇更加光洁发亮。李玉石从来没有这样喝过酒,摇晃着站立起来,“二弟,你慢慢喝,看来我得去睡一会。”李绩起身扶住李玉石的手臂,不至于摔倒。他看着大哥趔趄着走进耳房,打着补丁长衫上不知道何时被油污了一片。不多久,里面传出一阵阵鼾声。李绩将酒碗里的酒一口喝干,也就没有倒酒。“清韵,下午,二哥带你去看庙会。”“我也去,我都几年没有去了。自从父亲外出,我和妹妹就没有去过。”“那好,清音也去。”李绩瞥了一眼红扑扑的清音,轻声说道,“二哥带你们逛街。”“到街上不要乱跑,跟你二哥身边。”婶娘边收拾碗筷,边向李绩看看,看看这个侄子的态度。“婶娘要不等碗筷洗好,也一起去。”“一起去?我还有许多家务要做,我留下一块五花肉,下午弄饺子馅,晚上吃猪肉水饺。”穆婉清好长时间没有去逛庙会,一来因为家穷,二来,二叔李一刀常年在外,逛庙会人多眼杂,也怕遇到不三不四的闲杂人等。怕人说闲话。大隋末年,在僻远的乡村,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即使是再穷的人家,这是男人的门面,女人的脸面。几千年以来的陈规旧俗,有其存在的道理。存在即合理。婶娘无时不在坚守着男人的尊严和女人的规矩。二叔远行,也就更加放心。婶娘要准备晚上的饺子宴,李绩当然没有再次邀请。他走出小李庄,沿着一条碎石子路,向宋州城走去。大唐初年,梁郡归并宋州管辖,其实调整区划。隋唐一体,很多郡县的称谓还没有彻底改变,因为,很多地方还在隋朝军阀世族的手里。二里路不算太远,李清音和幺妹清韵,像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姐姐清音合体的裙服将浮凸的身形衬托得清新俊雅。一股股青春期的烂漫清纯气息,在周身弥散。幺妹李清韵编织的错落有致的小辫子,在微风里摇曳。不知不觉,李绩带着她们来到宋州古街。梁郡在大唐初年,改称宋州,其实是沿用开皇十六年的行政称谓,隶属河南道辖制。来到庙会,不时传来小商小贩的吆喝声。清音看看小摊上鞋帮、鞋底的花样,准备照着给大哥李玉石做鞋。李玉石的脚不断变大,一双帆布鞋,已经露出大脚指头。“姐姐,我要吃姜糖。”远处一间作坊里,老板的吆喝声传过来,勾起幼妹的馋虫,“姜糖,买姜糖喽!刚出锅的姜糖,又甜又脆。”“我没有钱。”李清音嘟囔着,脸上现出一抹红晕,用眼瞪了一下妹妹。“我也没多带零钱。不过,我有办法。”李绩说着,从身上的腰包里摸出一块碎银。李绩来到一间杂货店,买了三串冰糖葫芦,花去九文钱,找回91文钱,用一根细线穿好,放在衣兜里。他给清音、清韵每人一串,自己吃了一串。李清韵一口咬住一颗糖球,一股鲜甜醇香透过味蕾浸入心脾。“甘甜如蜜!”小脸蛋洋溢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