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当四目相对的瞬间,就能立刻体验出真谛来。王丽质感觉心脏跳动,忽然加速马力,要不是紧紧依着床沿,就差一点昏厥过去。自小到大,一直深居浅出,真正用了那句话:养在深闺人未识。见到异性,她从来没有这样紧张和不安。即使面对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的子弟,她也没有动过心。皇二代,不好吗。李二登基后,同安公主曾经试探过,问她对这位皇上表哥有没有感觉。说白了,同安公主看中的还是权势与门第。如果能让王丽质顺利进宫,后来,说不定就有机会当上皇后。可,王丽质的感受,让她有些失望。人怕对比分析。皇宫里的李二,三十岁不到,已经大腹便便,走路四平八稳,官僚架子十足。一日到晚,除了理理朝政,就是后宫里面猎艳、胡闹台。我听说,三表哥的妃子杨氏就在二表哥的身边,亲弟兄的马子,你李二也能下得了口。而且吃得很有滋味,宫女给我透露过消息,一日三次的缠着不放,就算是次数少的。会作,好好去作吧。皇上有啥了不起的,本姑奶奶不感冒。眼前的靖王爷,不仅是一表人才,而且无论从什么角度观之,都会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印象。“这才是我的宿命,我的真命天子,我的白马之王。”李绩看着王丽质的眼神有点迷离,颔首示意一下,意思别再看了。同安公主发现小女的眼神不对,心里顿时后悔,不该让一个阳光帅气、高颜值的少年住进王家。男女之事,太微妙了,我也是从少女时代走过来的。这要是弄出些动静来,王家的脸面往哪摆。又一想,李绩必定是出身草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青年,一旦走上仕途,他会权衡利弊的。谨小慎微应该是他的准则。除非王家亮明态度,除非王丽质主动抛出橄榄枝,否则,打死他,他也不敢有非分之想。长公主的千金,虽不是天上的月亮,那也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攀上高枝的。门当户对,自古有之。李绩想法可以有,但是,行动绝不可以。“靖王爷,一路长途奔袭,你也该好好睡一觉。后楼房间有的是,饭后就让丽质带你去。女孩子心细,缺缺少少的,她也好给你添置。”同安公主打破沉默道。“殿下,让定襄去帮帮忙,就可以了。”“他一个毛头小子,毛手毛脚的,整日里都是奶妈、丫鬟伺候着,哪里是铺床叠被的手。他伺候你,你伺候他还不差不多。”同安笑着,又说了一些王定襄调皮捣蛋的事,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酒桌的气氛顿时温馨起来。拗不过公主的旨意,李绩也就顺水推舟。有些事你过于坚持,可能会适得其反,引起对方的猜忌。他站起来,从身旁的丫鬟手里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个大壶。“公主殿下、驸马都尉,我李绩也不能免俗,借佛鲜花,我喝一大壶,你们表示。”李绩说着,端起酒壶,一饮而尽。王丽质吓得面色发白,腹语道:靖王爷真是海量。这不是李二表哥说的“一口闷”吗。男人的故事就是多,比如这喝酒,那真是花样翻新。她忽然想起大舅说的一句话,酒能杀人。大表哥李建成深夜请二表哥喝酒,李二当场中毒呕吐,要不是心腹之人及时送回秦王府,李二就没命了。王丽质正在想着大舅家的事,这时看见父亲王裕站起来:“靖王爷,我们首次喝酒,又是在我家,你喝一壶,我也喝一壶。”同安公主笑着嚷道:“看看,感情用事了吧。人家多大,你多大。还是不要逞能了。这辣水,有什么好喝的。”王裕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声音忽然拔高:“我可不是逞能,这是礼节。酒场如官场,别小看了喝酒。”“好好,你喝,你喝。”同安公主又怕李绩知道王裕惧内、怕老婆,就没有多说。王裕咕噜咕噜,将一大壶酒喝下肚,人还没有坐下来,就觉得头重脚轻根底浅,要不是身边的王定襄一把扶住,恐怕当场就要摔到桌底下。“喝多了吧。定襄,还不扶你爹到书房休息,要莲花姑娘熬点梨水给他喝。”“妈,我知道了。”王定襄双手架着王裕往书房走,王裕嘴里还不停地说着:“靖王爷,慢喝,慢喝。”朝前走了几步,还回头说了一句:“谢谢哦!我去睡一觉,晚上再来……”“你看看,喝多了吧。还不承认。倒反过来谢谢人家。呼!你以为在别人家喝酒。”同安公主一肚子气,嘴里数落着:“快去睡吧,看你能的。还晚上再喝,喝你的头,死撑大尾巴驴。”“妈,别说了。有客人在,你就给爹留点面子。一来家就摆起公主架子,我都看你不惯。”“呦呦,你个死丫头,就和你爹一条心。你是不是存心气我。”李绩哧啦一声笑出声来,朗声道:“殿下,丽质可不敢。我看这个家庭,殿下是老大,谁也推翻不了。”丽质会意,急忙倒了半壶酒,站起来:“妈,旁观者清,来,我敬你一壶。”“呵呵!”同安公主一看丽质端着半壶酒,心疼道:“你喝水,我喝一壶。”娘俩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最后还是一人喝了半壶酒。同安公主面色微红,她看到王丽质面部如同毛红布,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你喝不过我老太太,你丫头还嘴硬。嘴不饶人哦。”“想当年——”没让公主说下去,王丽质拿起酒瓶,气呼呼的说道:“妈,你能喝第二壶吗。”李绩忙道:“都别喝了,来日方长。”“对对,我都光顾自己了,丽质快去给王爷安排房间。”同安公主又转身叫两个丫鬟一起去,怕小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何况她喝了这么多酒。“我还是到衙门去休息吧,公主不要分心。”李绩还想推辞,同安公主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忽然正色道:“王爷是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不不,公主殿下多想了。我在刺史府还能担心啥。只是怕打扰公主而已。”同安公主犀利的目光在李绩的脸上一扫,小子很狡猾。住在大公主婆家难道还能害你不成。“先住下来,等你的住处修缮好,你就搬出去,好不好?”王丽质打了个圆场。“好好。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谢公主、小姐了。”“谢啥,今后你和驸马好好合作,把晋阳这个地方治理好,让老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饿肚子。守好长安的北大门,那就是对我最好的谢意。”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绕出同安公主的手心。能不能建设好并州班子,这可不是我李绩的一己之见。发展地方经济,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我到能保证做到。至于镇守北境,防范外敌侵袭,那需要形成统一战线,只要我在并州不走,远征军通漠兵团总司令的头衔还在,我就会尽力尽责。边境的安稳只是暂时的,突厥后面还有薛延陀部。李绩思索一下,忽然恭敬地问公主:“眼下当务之急,就是遣散饥民问题。我想明日一早就设粥棚济民,不知道公主殿下有何建议。”听驸马说,府库已经没有余粮,也没有金银细软。拿什么赈济饥民,李绩的话一出口,同安公主就皱起了眉头。她大方地应道:“王爷的打算,我一百个支持。不过这粮食从何而来?”“我想这样,先动用储备库的粮食,解决燃眉之急,我再想法从外地购粮弥补亏空。不过,这个计划暂时不可让京城知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并州这么大动静,京城难免不知道。那些谏议大夫们可不是吃素的,弄不好丢了官位,还要到大理寺走一遭。“这样,我们两步并做一步走。”李绩沉默一下,低声问道:“殿下请讲。”“我晋阳王氏,也是并州显赫的大族。危难之时,决不能袖手旁观。等会我给王家其他几个老族长说一说,大伙出出力,拿出银子来,到外地去买粮食。”太原王氏要带头赈灾。这与李绩的“向大户要收益”的想法一致。“谢殿下为下官分忧。请受李绩一拜——”他说着,离席,弯腰作揖。同安公主微微一笑,俄顷,面色一沉,一股严肃劲跃然脸上:“明天就让驸马都尉开仓取粮,设粥棚赈济饥民。”李绩忙颔首应诺:“那具体人员如何安排?”“哈哈!”同安公主忽然笑了起来:“李总管,你是并州的当家人。家有千口,主在一人。我是局外人,只可出出计谋,具体这棋子怎么摆弄,那是你和驸马的事。”她忽打了一声哈欠,“人事无小事。用什么人,你还真的要好好掂量。早上起得早,我有点缺觉,海棠,扶我去睡一会。”身边的一位小丫鬟,忙忙靠近公主,小心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向里间走去。“咱也走吧。”李绩还在发愣,忽然一股少女的体香从后面扑来,郡主王丽质已经站在身后。喝了这么多酒,李绩却一点酒意也没有。终于定下赈济饥民的大事,心里一阵轻松。跟在王丽质并两个丫鬟身后走着,经过一条曲折的穿山游廊,绕过王家花园,后面就是郁郁葱葱的园林。王家园林里有湖有山,湖中一支乌篷船停靠在码头上。郡主告诉他,这条内河直通汾水,顺流而下,就可以到达最南边的祁县。“有时间的话,我要到祁县去走一走、看一看。”李绩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想到祁县有很多大户望族,到那里去采购粮食,不是更方便吗。“王爷,不是要采购粮食赈灾吗,祁县富足天下,名门大户不比晋阳少。那里是汾河平原最肥美的地方,堪称‘人间天堂,三晋江南’。”“好啊,等我把赈灾的人手安排好,我就去一趟祁县。”“能不带上我吗?我也想去散散心。”王丽质笑容灿烂道。“郡主说了,我能不同意吗。吃的住的都是你家的,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王丽质笑哈哈地在李绩的后背抚摸一把,低声笑道:“当官的就是能说会道,你说得我心里就快醉了。”“醉了,不是酒意上来了吧。丫头,今后可别喝这么多酒。走,回房休息。”来到二楼,丽质让丫鬟打开最西头的一间套房。从长廊的尽头可以沿着西侧的楼梯直接上到顶楼。站在顶楼,可以看见狐突山的风景,可以一览汾水流域的河网湖叉。王丽质说她小时候经常在顶楼看风景,有时就想有一个王子带着他飞出去,飞到天上去。站在廊道上,等着丫鬟开门。她一边口吐莲花,一边让丫鬟将窗帘布幔拉上,夕照太阳会影响房间的静怡,不利于休息。丫鬟已经将房门打开,紫红色厚重的窗帘已经拉得严严实实。门外射进来的光亮,将大**的被褥照的泛着粉色的亮光。李绩近看,竟都是绫罗丝绸制品,满床叠翠铺红,柔若云团。王丽质走到床边,伸手将锦被往里面推一推,夏末的季节气温还是很高,虽然一早一晚有些凉意,经过太阳的暴晒,屋里还是很热。“小姐,看看还缺少什么,我和海棠回去拿。”瘦肩膀莲花姑娘小声问道。“弄几块冰来,放在外间,这样不至于王爷睡着太凉。”丽质说着,将一床毛毯从柜子的里面拿出来,展开在大**。“哦,对了,到后厨给王爷熬一碗银耳羹来,少放一些冰糖蜂蜜。”海棠和莲花姑娘就要往外走,丽质又吩咐:“莲花你在外面门口候着,不让外人打扰王爷休息。海棠你去办。”“是的,小姐。”莲花和海棠一前一后走出去,轻轻把门遮掩上。房间里顿时暗淡许多。“郡主,你也去睡一会,晚上说不定还有事,公主醒来见不到你,她会不高兴的。”丽质伸手往李绩的鼻子上一点,嘴角上扬道:“我妈可没那么小心眼,我寸步不离就是孝顺了?她经常在京城和晋阳两地来回跑,和我分分离离惯了。”不一会,海棠取来一盆冰块,放在外间的长椅子下面。“小姐,我到老太太房间去了,怕她老人家醒来要喝水。”“不是有秀清她们吗?”丽质低声道。“老太太在王家都是我亲自伺候,别人的活路,她有点看不惯。”丽质唧唧笑着,看了一眼李绩:“靖王爷莫要见怪,我妈脾气怪的很,今天可能看你很顺眼,你们有缘分。要不,你是官府的人,公差人员,她可没什么闲心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