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的技巧,就是忽软忽硬。拴柱止住哭泣,听见李绩软声软语的安慰他,心里就像喝了蜂蜜。人世间的最佳招数,不过两个字,那就是“沟通”。丁山也过来帮着柱子弹去身上的泥土。学着李绩的口吻,劝道,“柱子弟,做人不要死脑筋。你心疼奶奶,那是孝顺。可是靖王爷也有难处。”他看见拴柱破涕为笑,接着说道,“你就听王爷的话。回去给老太太报个信,就说李县令没事,只是被大理寺请去喝茶了。”拴柱哪里知道大理寺请人喝茶的意思呢,高兴地笑道,“丁都尉,一开始,你要这样说,我何必等到现在,我得赶紧的回去,田地里的杂草都长疯了,我还得下地除草。”他说着,转身就要走。“站住。”李绩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等拴柱返回来,从身上掏出一把碎银子,塞在他的手里。“拿着,从丰都市割上三斤猪肉,回家给奶奶解解馋。等过中秋节我回去,大伙团聚一次。”“好好。还是二哥想的周到。谢谢啦。我去买肉。”拴柱骑上一头毛驴,一溜小跑,离开紫微宫。等拴柱走远,丁山问道,“王爷,李县令真的在大理寺?”李绩沉思一会,右手抬起来,掐指一算,沉吟道,“八成在那里。还有一成留在洛阳,另一成就是被人害了。”“何不去大理寺打听一下。”“丁山啊,这个事急不得。在明德宫我已经给过对手信息了,这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来。”“啊,这个人会自动上钩?”李绩把铁架上的佩剑取下来,用一块丝帕擦拭干净。慢慢往正堂里走。身后,忽然有人高喊,“那可是靖王爷,请靖王爷留步说句话。”送走家下弟弟,这又是谁啊。李绩刚要发嗔,一转头,发现王德急匆匆赶过来。他连忙迎上去,热情似火道,“我说一大早树上喜鹊叫个啥,原来是帝国的大内总管,回春妙手,皇上的红人,王公公来了。”“快快进屋里说话,这外面有点降温,别着凉了。”“王爷,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公公,消息嘛,不急着说。先进去喝口水。”王德跟着李绩信步走入紫微宫的正殿,一溜楠木椅子上铺着金色球囊,看上去软乎乎的。“王爷,这都是些啥玩意。”“公公,这是按摩椅。躺上去,自动按摩,身体的穴位经脉一通,人就舒服多了。”“小发明。绝对是小发明。我就知道,靖王爷爱思考,凡事都比人家先进。座椅还搞成按摩椅,稀奇啊。”“您需要喜欢的话,我马上安排人给您家送去。留个地址在这就行。”王德笑道,“不麻烦了。”“呼!”李绩一掌拍在王德的手背上,“跟我就别客气了,等会,我就派人送去十套带按摩的楠木椅子。”王德不再推辞,急忙从衣袖里掏出一沓子文档。李绩看见王德很神秘,低声问道,“什么事,发现李县令和朱府尹了。”“这个还没有确定下来。我说的是我这里有几封举报信。”“昨晚上,京城方面送来一批奏章,就在皇上阅读的时候,我从众多的奏章里发现的。”李绩展开黄麻纸一看,奏章反映的是亲王徇私舞弊案。金州刺史、滕王李元婴骄傲奢侈,纵情任性,在为老哥李二守丧期间,打猎游宴,出入歌舞场所,狎妓嫖赌,毫无底线。也就是说,这个滕王顶风违纪。屡次在夜晚开城出入,违背宵禁规定,扰乱治安,有时用弹弓随意射人。李绩差点笑出声来,这个滕王真会玩,小孩子的把戏,他也要试试。娘的,心理年龄也太小了。稚嫩。有时把人活埋在雪堆里欢笑取乐。我靠,更是傻逼一枚。李元婴跟蒋王李恽都好贪污聚敛,对待地方官员吃拿卡要,有时看中人家媳妇,还趁着酒劲来个性骚扰。此类劣迹,奏章举出很多事实。李绩看后,笑着问道,“王公公,我们可不是监察御史。这滕王贪赃舞弊、行为不端的案子,也不是你我可以接手的。”李绩把奏本还给王德。“王爷,您先别这么说。”他又掏出一本奏折,“您看看,这本奏折的问题,也许对您有用。”李绩展开奏折一看,眉毛忽然上扬,嘴角一呡,“这个嘛,或许还能用得到。”奏折举报情况一目了然:这是一幢弹劾案。被弹劾的就是中书省第一掌门人中书令褚遂良。发起弹劾的是御使大夫李乾祐和新任监察御史阳武人韦思谦。他们俩联手弹劾中书省最高长官,中书令褚遂良用低价强行购买翻译官(译语人)的私人土地。这些译语人是胡人,在中书省里面做基层公务员。此案的性质很明显,要么褚遂良以权谋私,以低价购买土地;要么就是变相接受下属的贿赂。无论哪一种,显然他已经触犯了《唐律》。案子移交到大理寺,大理寺丞张山寿经过查实,很快定性,罚褚遂良铜二十斤。案子移交到大理少卿张叡册手上,他复盘案件,调查的结果,认为是依照征收价格成交,没有犯罪。韦思谦据理力争,再上疏奏报道:“征收价格,政府必要时才能作为依据。民间交易,怎么可以用政府征收手段?张叡册故意曲解法律条文,谄媚高官,欺骗君王,应该斩首。”问题到此,已经够了。后面的摘录的法律条文,李绩一目十行的看过去。他没有丝毫迟疑,接着问道,“陛下是什么意见?”“王爷,陛下的做法您是知道的,犯法的事,他身为帝国之君,绝对是依法办事。”王德低声道,“这个案子实在是来的很急,陛下在东都,身边没有可以商量的大臣。他让我来找您定夺。”“会有人替陛下分忧的。”“谁?”“首辅大臣长孙无忌。”李绩用手指轻轻敲击楠木椅子的扶手,沉思道,“褚遂良的宰相位子,暂时保不住了。不过,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官复原职。”“啊!”王德睁大眼睛,褚遂良的背后有高人啊。“高人,我不好定论。不过,那么多大臣明显的替他说话,这就说明,朝堂上有一股风气在渐渐地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