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衙门朝南开（1）

“可不是吗。这件事一直让我感到烦心。”李绩把酒壶一放，端起酒杯与王德碰杯。“本府一直想早点去，手头就是事多。李家多次来信，问这问那，好像我不问事一样。二叔的事，我难道不放在心上。这不是笑话吗。”“唉，事情摊在谁的头上，谁心里着急呀。这也不怪李家的人催你。”王德喝完酒，呱唧一下嘴巴，“其实啊，你已经做了不少工作了。现在看来，你二叔和朱府尹没有生命危险。”“我也知道。要是被官府一刀砍了，我也是白忙乎了。”“靖王爷，你担心的事，不可能发生的。一来，洛阳县衙王捕头确实是误操作，眼睛瞎了，看人看不准。二来呢，监察御史王凡青的交代材料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他带人查抄李府，也是被人当左右的。所谓左右，就是小题大做，目的再明确不过了，借着此事，矛头直接指向王爷你。鉴于此，我给皇上说了，他心里不是不明白。”“明白有啥用？还不是法办了。”王德小声道，“王爷，皇上明白了，那就好办了。他虽然不便说出来真相，但是，长安那帮大佬裁决的时候，不至于斩立决。只能说‘先羁押等事情查实了，再定论。’”他伸手拿着一只鸡爪子啃着，“这里面，弯弯绕就多了。事实不清，他们真的不好滥杀无辜。但是呢，这事情已经闹出去了，他们也是骑虎难下。一不能草草结案，二不能承认自己是误判，三呢，这里面皇上肯定是说话了，你又和李县令是叔侄关系，那帮人肯本不敢再将错就错，只能等着你去解救。当然了，你解救李县令，也不会费什么周折。”李绩猛然叮嘱王德的眼睛看，“王公公，你敢说，我去营救我二叔，会没啥阻力？”王德很坚定地应道，“老奴的判断，就该是这个结果。这都他妈的明明白白的了，他们何必与你为难。”“但愿如此。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事非经过不知难，成如容易却艰辛。’那就托你吉言了。”李绩给王德倒满一个大碗，“王公公，既来之，则安之。今晚机会难得，再加上林珊红的事办得很顺利，来，我敬你一个肥的。”王德也是性情中人，见李绩随意、豪爽、好客，也就刻意逢迎，百般顺从。他端起酒碗，三口喝干。红着脸，巴结道，“你忙。靖王爷红白道通吃，老奴还是知道的。不过呢，李家的人心急，也是正常心态。你也不要担心。我打听过了，李县令和朱府尹在第四监狱服刑，也不受罪。”“不受罪？”李绩诧异地问了一句。“是啊。”王德应声道，“我托人给牢头禁子说了，李县令是靖王爷的二叔，平日里，重活不要过多的安排。伙食呢，尽量好一些。”李绩闻言，却黯然神伤。他心里清楚，牢头禁子、狱卒、看守、不良人这些货色，你不使银子，他们能手下留情？做梦去吧。这些为官府做事的胥吏们，也要生活啊。娘的，这钱，养家糊口的钱，那个胥吏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当着狱卒、牢头禁子、打手，不靠从犯人身上捞油水，那就是榆木脑袋。一般州县认为，衙役办差向当事人收取的车费、驴费、鞋袜费和饭费茶水钱都属于正常收费，只是不准借机敲诈勒索、吃拿卡要，这说的就是一般的收费由头。其实呢，多数情况下，州县财政吃紧，都会睁一眼闭一只眼，让这些衙门胥吏，来个“以案养案”。多数衙门的规费，属于书吏和衙役分享。只要派差，就能得到规费或贿赂。也就是说，经手三分肥。锯转就有沫。就拿办理一桩杀人案来说，从勘查现场到审结案件，各种规费可达数万钱。捕役由于发案不规律，没有案件时就没有额外收入，所以主要从青楼、勾栏处和牲畜屠宰户收取陋规。这样一来，小地方的捕役，缺乏规费来源而生活得像乞丐，而大城市的捕役，则因收费花样繁多而过得十分滋润。有的衙役，陋规收入一年甚至能有成千上万两银子。李绩大脑里忽然涌现出一些前世的记忆来。这些陋规、恶习，也就是民生底层的小腐败，“小苍蝇”，让他不寒而栗。陋规的存在，时来已久。绝不是大唐帝国的独创。当然，这些记忆，都是名人笔记记载的真实存在，不是前世新媒体网络小说那些作者描述的故事假设。有这么个说法。看看“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多灵便和奏效。同样三个犯人受刑，一人花了三十两银子，被打伤骨头连着筋，躺了一个月才好；另一个人花了六十两银子，打伤的是皮肉，叫“皮开肉绽”，二十多天恢复；第三个人花了一百八十两银子，挨打的当天晚上就能像平常一样散步，那叫“雷声大，雨点小”。知情人就会问这些衙役：既然都花了钱，为什么挨打轻重不一样？衙役回答道：如果一样，谁还会多给钱？你傻吗？知情人面色难堪，嘟囔着，“老子智商在线。”即使进了班房，有钱和无钱的待遇也大不一样。所以啊，不管地方衙门有什么公务，到衙役手里总能生出捞钱的法子来。可以说，收陋规的方式和理由只有局外之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此外，衙役之间，或者说是衙门的上下级之间也存在私相授受，毕竟基层贪腐总会有个上下庇护，不然贪污者早就被揭发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场弊案，案子规模不大，案情也不复杂，但正因为太过平常，反而具有普遍意义，成为窥探盛世王朝全貌的狭管效应。县衙的组成：县衙里最大的是县令，叫主官；县丞和主簿是他的副手，都是佐贰官，这三位是有品级的官员，他们之下就是不入流、没有品级的人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