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朱元璋看着床榻处失神,睹物思人。而在他跟前跪得整整齐齐的,正是秦王父子,莫名被指婚的朱尚炳眼神中透露着几分不解。想到洪武晚年发生的事情,顿时头皮发麻。朱元璋不会老糊涂了,准备拿他们父子开刀吧!随着太监集体走出去,那颗心悬得高高,就连脑里的几位大佬都开始前排吃瓜。怎料……朱元璋脱下鞋子狠狠抽在朱樉面上,厉声呵斥道。“你怎么教导儿子的!”偏偏便宜老爹没听懂意思,没有听懂这并不是疑问,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随后转头看了眼朱尚炳。嫌弃地撇嘴,此处无声胜有声。随后自信地昂首挺胸,回复了那位的问题。“儿臣自然是让他多读四书五经,想培养他成为一代鸿儒。”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便宜老爹本人吃了没文化的亏。可这话,不兴讲!朱元璋不喜儒生这件事,世人皆知,偏偏朱樉不长记性,直接说出口。啪——他的脸上再次出现鞋印子,一来二去,朱樉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凶狠的目光放在朱尚炳身上,大骂。“但大丈夫岂能拘泥于诗书!我便教导他骑射,但这孩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半点也不听话,养成这副纨绔模样像什么话!”说罢还捶胸顿足,摆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的都要信以为真了。朱尚炳见状嘴角抽搐,面上有些挂不住,这便宜老爹在封地正经事不做,每天与他母亲邓氏你侬我侬,而他……是个意外。邓氏之死也让他意识到,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只会落得与历史同样的下场,原先他只当那是几个字,可现在,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不过对于便宜老爹推卸责任这事,他默默抬头在平静的目光下藏着幸灾乐祸。总算找到机会报复了,仗着是他老子随便动手。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皇爷爷明察,爹他从来不考孙儿功课,甚少关心学业更不要说骑射。”此言出,便宜老爹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站起身来。但朱元璋的动作更快,他脱下仅剩的那只鞋,穿着袜子追着朱樉打。心里无比愤怒,要是从小养起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好好的帅才都被这臭老二养废了。偏偏他还在那不知死活地大喊。“爹啊!你一大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放过儿子吧!”“你骂我武夫丘八也成!别动手呀。”朱樉狼狈不堪,身上多了好几个泥印子,飞奔想要夺门而出。可就在这时,门突然被关上了。他盯着眼前的‘拦路虎’,横眉竖眼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快给你老子打开。”本来朱尚炳都打定主意,态度好点便放他一马。怎料便宜老爹不识时务,看来只能……眼见大门彻底关闭,背后的身影逐渐逼近,朱樉心一横直接闭上眼睛,放弃无谓的挣扎。没过多久,外面的朱尚炳便听见惨叫声,嘴里忍不住啧了几声。他猛然惊觉,画面居然似曾相识。难道揍儿子是老朱家祖传的?听了片刻,他本想着进去解救便宜老爹,谁知打远处走来个人,身着月白儒袍,慢步走来看上去文质彬彬。冥冥之中,朱尚炳觉得这人有点东西。岂料还未等他开口,这位便走到跟前来恭恭敬敬行礼。“臣方孝儒,拜见秦王长子。”自报家名,朱尚炳看着眼前人点了点头,示意其起身后不想多说。但见他没有走开,略微皱眉不解其意。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朱尚炳不禁感慨朱元璋老当益壮。能处!有儿子是真揍!他看了眼旁边面不改色的方孝儒,面上写满无奈,有人教训便宜老爹是好,就是丢人了。还是在这个狠人面前。方孝儒乃是建文时期的忠臣,当初朱棣想要将他招安,怎料这位大哥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硬生生被诛了十族,牵连者无数。思及此处,他不由得叹息,眼里带着悲恸。五十步笑百步。历史上的朱尚炳傲慢,也是不给朱棣面子,在永乐十年突然死了,朱樉这脉还是由旁系来继承。“殿下不进去?”见他久久没有动身,方孝儒开口询问。里面不知名的动静,着实令他好奇,陛下甚少像今日这般。被突然搭话的朱尚炳先是一怔,随后笑着说明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方孝儒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用余光打量身边人,寻常人总说秦王庶长子游手好闲,但这通身的气派可不像个纨绔子弟,有种儒生的书卷气。谈吐也妥帖,至少比朱允熥好上不少。难怪陛下会对他戒备。方孝儒本想再多看会,怎料里面的打闹声戛然而止。朱元璋轻咳几声后,对着外面的二人开口。“外面站着干嘛?进来。”闻言朱尚炳松了口气,在外面时那方孝儒的目光黏在他身上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得罪他了。父子二人并未在此地多留,见有正事连忙告辞。方孝儒看着朱尚炳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回过神来他才回头便对上双玩味的眼,只听朱元璋笑着问。“方孝儒,你可看出什么?”当话音落下,外面忽然走来个人。是毛骧。他穿着飞鱼服快步走来,停在方孝儒身边,两人因观念不合早已势同水火,谁知碰巧在这遇见了。两人到齐,朱元璋再次询问那个问题,只是这次他大多视线放在毛骧身上。那,才是他的耳目。方孝儒听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是认错随后评价。“臣蠢钝,实在看不出,但能感受到秦王这位庶长子,绝对不是池中物,能忍者,非常人可比。”“臣虽不知,但他在麟德殿内安分守己,闲暇便是以看来书打发,终于秦王也的确没有怎么关心课业。”前者的话中规中矩,阴差阳错说出事实。但后者……听到锦衣卫的报告,朱元璋都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感慨道。“那孩子长到现在不容易呀。”按照秦王那个养法,没长歪已经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