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问题上,吕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就势起身,然后半让开身子,请梁烯到上面去坐。梁烯几番推辞。然后还是罗松唐搬了把椅子,让梁烯坐在了吕方的右边。吕方借这个机会又多观察了梁烯一阵。更是觉得这个剑王温和谦逊,估计年轻时候也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哥,还真不像是被捧在手心里的皇室幼子。其后,吕方便和梁烯说起蜀中还有剑王府的事情。从梁烯的嘴里得知,他这些年的确是有在默默帮助罗松唐等这些本土世家、官吏对抗朝廷的侵蚀。尤其是在对付吴钩、打更人暗探方面,他暗中将吴泾川、祁连山、南宫煌等这些人联合起来,不知杀了多少吴钩、打更人高手。要不然,吴钩、打更人不会在成都打不开局面。鬼影客其实也不止八个,而是有十多人。只是从他们露面时起,还没有哪次行动需要他们全部出动而已。梁烯也主动就十多年前他为什么没有出面对付梁翰民做了解释,那时候他正于深山闭关,与世隔绝,出来的时候,京都和成都的事情都已成定局了。他虽然修为极高,但从始至终都是个不问俗世的闲散王爷,能做的,只能是暗暗组织势力,等待机会。说起来,梁烯的做法,和徐景年、张志和等前朝义士的做法,并没什么两样。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是放亮。在夜色中恍如匍匐沉睡的巨兽的成都城,也随着光线的笼罩而慢慢苏醒过来。开始有小摊小贩推着摊子或者担着担子,游走在街上。那些店铺也相继打开了门。昨晚上节度衙门闹出来的动静并不算太大,只有住在离节度衙门不远的人才隐隐猜测,昨晚上节度衙门应是出什么事了。于是有人早早就到衙门外边观望。可也瞧不出有发生什么变故的样子。除去以前在门口站岗的几个兵丁不见了,并没有什么不同。也可能,是今儿个接班的兵丁起晚了。鲜少人知道,这成都府一夜之间,已经易主。到接近辰时,那些住在官邸或者自家宅子里的成都府官员们也陆陆续续赶到节度衙门。衙门前大街渐渐热闹起来。这更是让那些昨晚上听到节度衙门内动静的百姓们放了心,不继续在节度衙门门口流连观望。前前后后,共计得有大几十号成都官员进了节度衙门。有的形单影只,有些成群结队。等他们到节度衙门那正堂大院外边,便发现隗皓弼已经背负着双手站立在那。看模样显然是在等他们过来。“隗大人。”有官员只是和隗皓弼客套打个招呼,就往里面去。还有些则是在打过招呼后,留在隗皓弼的身边。这偌大成都府官场,其实无非也就三派人而已。一个以罗松唐为主的前朝派,另一个唯隗皓弼马首是瞻的朝廷派。再其余那些,就是不掺和这摊浑身中立派了。而中立派的官员所任职务,也大多都是有职无权的虚职。院子里面比外面还要热闹。吕方已经让山寨内的武士们各自寻地方去休息,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里里外外守护。罗松唐此前在正堂里面打了会盹,醒来后,就在堂屋外等着。“罗大人早。”“罗兄早啊。”“……”走进院子里来的官员一个个神清气爽模样,纷纷冲着罗松唐拱手见礼。他们就是昨晚上那些世家的核心人物。在蜀中这片地方苦苦维持局面多年,现在他们总算看到希望,想忍着笑脸都不容易。“张大人、徐大人……”罗松唐也一个个回礼。然后说:“诸位都先在这里等候吧,等辰时到,咱们再一同进去。免得让殿下以为我们这些人当真没了规矩。”“好,好。”“还是隗大人想得周到啊。”众官员都是微笑点头,都往里面瞧了瞧后,轻声交谈起来。……吕方和梁烯等人还在正堂内。在天亮之前,吕方和梁烯又说了许多话,包括现如今义军的情况,再有他和吕梁接下来的打算。梁烯只是微笑表态,说如何治理地方、率兵打仗这些他不懂,但必要时,他愿意持三尺青锋,身先士卒。这会儿,两人又说到上回梁释杀到西山野川山寨被击退的事情。“是老神仙附体,才让我有了击退梁释的本事。”听梁烯问起,吕方这样回答道。然后不等梁烯再问,又连忙说起“老神仙”的事情,还是以前那副说辞。还别说,同样的谎话说的次数多了,连吕方自己,都有种这就是“实情”的错觉。总之梁烯在旁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带着若有所思之色道:“我也曾听说过不少神仙之说,可惜啊,不曾有幸得见。”随即又满脸欣慰和憧憬说:“既得神仙青睐,看来大事可期矣。”吕方轻轻点头,心里却是有点犯嘀咕。看剑王的模样,应该是信了自己的神仙说辞的。可是以前那些信了的人,都会给自己贡献出点崇拜值。而刚刚,脑袋里并没有收到剑王的崇拜值提示。难道这个王叔祖,只是嘴上客套客套?其实心里压根并不信?忽然之间,吕方觉得眼前这温和得很的剑王,似乎并不像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只吴泾川等人关键时刻相救是真,祁连山、南宫煌等人曾暗杀不少朝廷派遣过来的官员、高手也是真的,所以吕方也并没有多想。如果不是想为庆余帝讨个公道,他实在想不到梁烯还有什么理由,要做这些事情。成都城内的大钟又响了。辰时到。屋外罗松唐率先领着一众官员向正堂里面走来。院子外面,隗皓弼等十多人也是神色微敛。先是瞧了瞧院子里,然后有几人整了整衣冠,由隗皓弼领着走进里面。除去隗皓弼、屈元正,其余那些人,看官袍也都品阶不低。他们要么是朝廷那边安排下来的,要么是后来被隗皓弼拉拢的,都被京都那边倚为“收复”成都的中坚力量。只此时,他们神色俨然有些复杂。决定虽然是做出来了,但真正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心里的复杂,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