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和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灾民一个个眼眶通红,蹲坐在地上,浑身沾满泥水,粗大的手指握紧成了拳头。“大唐官员就是这么对咱们的。”“再看看突厥人。”“千里迢迢,从草原赶来,带来了粮食。”“这是什么样的情谊……”下面的人鸦雀无声,连连喘气。张二和一听,顿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突厥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幽州经营自己的小铺子,突厥人说出来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到了。当年太子对自己不薄,那么好的一个人,被李世民残忍杀害了。老子要报仇!这个皇帝可以是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是你李世民!他感觉自己的话很有力量,这些平头老百姓连续多年过苦日子,一定已经愤怒无比了。看,他们的脑袋已经在膨胀,他们的眼眶已经要裂开,他们的脖子已经梗起青筋,他们的拳头已经握紧。乱起来吧!毁灭吧!李世民,你一定想不到,我小小张二和,带着建成太子的遗愿,报仇来了!几百个人或许没有什么感觉,但同时几万个灾民齐刷刷的爆发出惊人的那种愤怒的时候,那种压迫感,让拓木都有些汗毛倒立。“嘶……这些唐人,要愤怒了!”“大业可成啊!来人,我要修书传信,向叶护可汗传达这好消息!”就在所有人都被死寂一般的沉默即将压垮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另外一侧传来。“招工,招工,一天三十文钱,管吃住。”“招工招工……”这个声音懒散的像是没睡醒一般,声音不大,但在这万人沉默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气球一般,瞬间让所有人内心一颤。哗……所有人在这一刻猛然回头。幽州城外的墙上,贴满了告示。随后,流民一个个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朝着那告示冲了过去。那睡不醒的人贴完告示就走了,留下一群人在城门前错愕不已。“有活干,有饭吃,还能睡觉,有钱……”“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啊!”“齐州,咱们去齐州!”张二和听到了招工,但他只是远远看着,他并不觉得这个所谓的招工能让这些流民高涨的仇恨情绪落下。仇恨,只能用鲜血去偿还!这一刻,张二和看着远处的拓木,淡淡点头:“你不会以为他们会走吧?”此时拓木也看了看张二和,眼神欣慰,这个唐人实在是厉害,都说唐人不坑唐人,可他坑唐人的时候,比咱突厥汉子还狠。大唐都是狠人,难怪能独霸世界。这次之后,一定要将这些狠人打压一番,不然以后草原上的后人们遭不住。可很快拓木和张二和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看啊,城门前的流民正在爆**绪,他们发出的高呼,如同当年草原男儿振臂一呼,一统部落一般。这一幕,让拓木想起了许多先辈造反的往事。对了,就是这个味儿。张二和脸色却变了,他能听出来那些流民,真的在欢呼,不是在爆发。爆发愤怒是歇斯底里的,而欢呼,是惊喜的。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之前那个贴告示的人,只是那人已经走远,骑着快马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尽头。张二和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心里有些膈应。不对,自己明明方才已经将这些人的情绪煽动了起来,他们眼中的狂热和愤怒是无法掩盖的。可现在呢,他们竟然平静了下来,还一个个欢呼不已。他们还跑过来,朝着张二和道谢——吐唾沫。拓木脸色铁青,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没有成为暴怒的野兽,而是被那个什么招工搞定了。什么样的招工,能让这么多的流民迅速平静下来?眼前一个个流民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朝着拓木行礼,那是真的感谢,毕竟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是突厥人带着粮食过来帮助他们。那不得真正感谢一番?大唐百姓不缺风骨,恩是恩,仇是仇,一码归一码。“谢谢啊……”人群散尽,城墙之上,守城的士兵看着那些离去的灾民,就像是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一般,张大了嘴巴。“方才,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知道啊,就听到他们高兴了。”“走, 咱下去看看,有个人骑马在城墙上贴了东西。”几个官兵下了城墙,悄悄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钻了出去,门外,城墙边上,站着几个突厥人,还有几个唐人。“招工……一天三十文……嘶……”“这不是齐王府征调工匠吗?怎么会用招工这两个字。”“那就不知道了,卧槽,还管饭,管住……”一天三十文,一个月就是九百文啊……那可是一两银子啊。一时间,流出来的两个官兵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了。“难怪,难怪,难怪那些流民如此开心。”这时候,一个官兵提出了意见:“可是,流民不能被征调吧?”气氛沉默了。“这真是个坏消息,哎,不过咱幽州清净了。”他们挠挠头钻进城里。城外,两个官兵离开之后,拓木和张二和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好,愚蠢的唐人,愚蠢的齐王府。”“大唐律例,不得征调流民,违者重罪。”张二和和拓木都知道唐律,他们二人相视一笑。现在,如果齐王府用了流民,是罚还是不罚?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这只是其一。其二,若是流民被残暴对待,唐人的血性很难不被激发。其三,李世民如果置若罔闻,那么整个大唐必然天翻地覆。一瞬间,大聪明拓木想到了这三个无懈可击的方向,拍着胸脯说道:“兄弟,等你复仇成功,我们在边界饮酒!”此时,不远处,一队人马骤然出现,马蹄急促,烟尘四起。不多时已经到了城外。张雄,奉李靖之命过来援助幽州,可他来了突然发现,人呢?空****的幽州城外,哪里还有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