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尚不自知,依旧在滔滔不绝讲述。“臣如此治军,方能得强军。”“就连,先帝和陛下,也非常赞同。”“臣记得先帝在时,也是像太子殿下这般,想要犒劳细柳营,路过臣的营门。”“结果,被门前都尉立刻阻拦下来。”“为何?”“皆因臣治军有度,将士莫不效命,遵循臣立下的规矩。”“军中上下齐心,指挥调度如同一人。这样,才能在战场上,杀敌建功。”“周丞相。”韩安国实在不敢苟同,他的看法,出口打断。而且,周亚夫根本没注意到,刘荣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黑。周亚夫见韩安国叫他,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询问道:“韩少傅,有何见教?”“见教不敢当,在下只是好奇,听周丞相的意思,先帝曾经劳军,被丞相拦在营外?”“不错,有这事。”周亚夫扶须笑了笑,坦然自若。“周丞相,不觉得有不妥之处?”韩安国觉得,还是提醒他一下,比较好。说实话,实在是不想让这位曾经战功标榜的大将军,下场凄惨。“这治军须以严,不然军士何以知将令为何物?这其中,老夫觉得并无不妥呀!”周亚夫一脸本该如此,较真的模样,辩驳道。韩安国偷偷瞄了眼刘荣,再次提醒:“周丞相方才说,天子到时,依旧得循军法,是否有点过了?”“周丞相须知,皇命才是大于天呐。”周亚夫坚定的摇摇头,反驳道:“不,军营以外臣管不着,只要是在这营中,任何人都得按老夫的军规来。”“不然,不可入营!”“先帝在时如此,当今圣上依旧如此。包括刚刚,不也是如此吗?”刘荣豁然起身,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周亚夫仍不知错在何处,坦然正视刘荣投来的目光。眯着眼盯着周亚夫,刘荣笑道:“看起来,周丞相的治军方法,是想效仿淮阴侯啊。”淮阴侯韩信,同样战功赫赫,同一时代,无一可以与之匹敌。虏魏、破代、平赵、下燕、定齐、潍水杀龙且,垓下破项羽!垓下一战,逼得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自杀身亡。一代战神,无敌于天下。可惜,韩信会打仗,但不会做人。被一妇人,斩于钟室,夷其三族。何其可悲!刘荣这话,就是在提醒他周亚夫,希望他以引为戒,稍作收敛。周亚夫却并未听出,刘荣话的深意。摇头说道:“殿下过誉了,淮阴侯用兵如神,臣岂敢与他相提并论?”周亚夫的话,看似谦虚,在旁人看来无异于是挑衅。太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应该立刻请罪才是。毕竟,大家都知道,他韩信能打不假,下场也在那放着呢。所以,非但韩安国,就连身边校尉,都为他在心里捏了把汗。刘荣点点头,心道好你个周亚夫,当真了得。任何时候,都不肯放下你这个臭架子。有人说,人分三种:没本事,有脾气。有本事,有脾气。有本事,没脾气。周亚夫就是典型的有本事,还脾气牛大的那种。对于这样的人,任何一个君主,都会头疼无比。毕竟,没人喜欢手下会有这样一个刺头。而且还是个情商极低,非常自负的刺头。话虽如此,周亚夫却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通过七国之乱,仅仅三个月就平定了叛乱来看,其战略战法,堪称一绝。刘荣不再理回他,转头对苏建说道:“周丞相刚才为孤讲解了细柳营的由来,以及相关典故。”“苏将军,能否带孤在这细柳营中四处转转,让孤好好看看我大汉的将士?”苏建抱拳行礼:“太子殿下想要参观细柳营,自无不可,末将愿为太子殿下引路。”“好!”“苏将军,咱们这就走吧!”“殿下请~”苏建挥手示意,请刘荣先行,后者点点头,带头走出营帐。……酉时二刻,宣室阁侧殿。“儿臣随周丞相入了营,详细参观了细柳营中的军士。儿臣发现,细柳营确实与众不同。”“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支强军。”刘荣坐在下首,向刘启叙述今日的见闻。刘启半躺在龙榻上,慈祥的静静聆听刘荣的叙述。等他说完,刘启喝了口汤水,好似随意般问道:“周丞相进到营中,将士们有何反应?”刘荣羡慕的说道:“周丞相深得将士们爱戴,在营外刚一下车,军士们便欢声雷动。”“高呼:大将军威武。”眉头一挑,刘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威武不在衣冠,他周亚夫带了这么久的兵,看起来余威犹在呀。”“那么,”刘启用手轻轻敲着龙案,问道:“入营后,周亚夫怎么向你介绍的细柳营呢?”“进到中军大帐后,周丞相倒也谈到了细柳营以前的事迹,”刘荣略有迟疑,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周丞相说,这细柳营之所以如此,皆因军中严格的军令,任何人都必须遵守之缘故。”“还说…”“还说什么?”“周丞相还说,军营之中,军令为第一。”“周丞相举例说,皇爷爷在时,也曾像儿臣这样劳军,却被挡在营外。须守军令,方能入内。”听到这话,刘启敲着龙案的手指,停了下来。自嘲般笑笑,说道:“是啊,非但父皇他老人家如此,朕记得上次去时,亦是如此。”“你这次,也是这样吧?”侧目看了眼刘荣,刘启问道。刘荣尴尬的笑笑,道:“父皇所言不错,是这样。”点点头,刘启没有开口,似在思索。刘荣见状,没有出声,静静等候。天子垂垂,恐天不假年。太子年少,还未掌握实权。若是托孤之臣,居功自傲,不服王化,很容易江山旁落。他周勃可以扶汉,不代表他周亚夫不会代汉。咳咳…刘启思索中,急促的咳嗽几声,春陀连忙递上汤药。接过汤药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后,刘启嫌弃的把汤药推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