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虽然没有明言,意思却说的很明确。并不同意严峻律法。刘荣有些无奈,更是有些无语。人人知法,人人律己,依法而行,怎么就不行?面对君子你可以讲道理,面对凶顽、对于律法不甚清楚,只是凭借个人判断,肆意行事的越人。有用吗?以法治理,再施以仁德,更容易些。耐着性子,刘荣对他说:“汉室天下之所以可以施仁政,是因为百姓经过千年沉淀,民风淳朴。”“懂礼仪,知善恶。”“南越蛮荒之地,疏于王化,纲常崩坏,礼仪不存,行事全凭个人憎恶,仅仅以仁德为之,可乎?”窦婴想想也是,大汉天下之所以能够施展仁政,正是因为独特的“土壤”的原因。民风淳朴,百姓良善。至于越人,仍需教化。想到这,窦婴说道:“陛下,不知可否以我大汉黄老无为之说,教化南越之民?”窦婴身为丞相,脑子转的还是蛮快的,刘荣心里赞叹一声。道:“自然可行。”正说话间,一个人影快步走了过来。“臣周亚夫,拜见陛下。”周亚夫喘着粗气,以袖擦拭了下额头细密的汗珠,拱手一拜。“出什么事了?”刘荣眉头一皱,问他。脸上带着笑意,周亚夫禀报道:“陛下,车骑将军有消息了!”李广自渔阳领军追击匈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却没有半点消息。这件事,像是根刺一样,刺进所有人心里。有人说,李广许是出了边关迷了路,没能及时回到汉境,被匈奴人聚而歼之,已经战死沙场。也有人说,李广贸然进军,损兵折将,无颜面对朝廷,面对对他期许过深的陛下,自杀身亡。更有人说,李广知道自己犯了兵家大忌,贸然追击却遭逢大败,害怕受到朝廷惩治,畏罪潜逃,投降匈奴。朝廷上下,多有各种议论。如今,终于有了消息。刘荣听闻,又惊又喜,难掩心中激动,声音里带着颤抖:“车骑将军在哪?现在如何?”周亚夫想起军报所办报,忍不住笑了:“陛下,李将军安然无恙,现在挛鞮武沐处。”“车骑将军投敌了?”窦婴眉头紧锁,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出声询问。“丞相多虑了,车骑将军并未投敌。”周亚夫摇摇头,否认了他的想法。“李广忠心赤胆,断然不会投敌。这一点,朕自始至终坚信不疑。”刘荣适时开口,肯定了李广的忠诚。周亚夫躬身一拜:“陛下,圣明。”摆摆手,刘荣正色问他:“李广如何去了挛鞮武沐那?”周亚夫揶揄一笑,缓缓开口讲述。原来,自渔阳城外破敌以后,李广贸然领军追击。期间,确实差点被围。所幸的是,及时悬崖勒马。侥幸逃脱。然,敌军势大,李广率领孤军,力不能敌。只好大军掉头,趁乱取生路,往大漠伊稚斜和挛鞮武沐交战处逃亡。所赖苍天护佑,途中无恙,安全抵达。当时,正值两军交锋,战至正酣。李广率军突然杀出,把正在交战的双方吓了一跳。皆以为汉军主力到来,进行支援。双方厮杀一阵,暂且罢兵。李广到了挛鞮武沐军中,受到挛鞮武沐热情款待,颇为热情。席间,挛鞮武沐旁敲侧鼓进行打探,得知李广只是支孤军,并非汉朝主力王师后,颇感失望。然而,有援军到此,总比没有的强。挛鞮武沐还是以礼相待。而伊稚斜那边,自从李广大军到后,惊疑不定,不再敢放手一搏。唯恐,大汉再派军队,进行支援。战局,竟然僵持了下来。李广见情势安稳,没了危险,便派人前往大汉送出消息。并请示刘荣,下一步如何行事。两人听完,纷纷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窦婴抚着灰白的胡须,笑道:“不曾想,李将军竟有如此奇遇,当真福大命大。”瞅了眼刘荣,又看了眼周亚夫,窦婴沉吟片刻说道:“只是,李将军贸然出兵,虽然化险为夷,却有违军规。”“几乎陷渔阳于不测,胆子着实大了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刘荣脸色有些阴沉,强压着对于李广的不满,沉吟章句:“边关战事瞬息万变,朝廷不能用平时的军规去约束他。”“对他,暂不处罚。”窦婴久在朝堂,自然听出了刘荣话中的不满。不过,既然刘荣现在不打算惩治他,窦婴也就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至于如何行事…”刘荣看向周亚夫,问他:“太尉深谙兵法,依太尉之见,李广此时如何做较为妥当?”周亚夫略微顿了下,似乎早就预料到刘荣挥这么问,带着笑意,拱手回答:“挛鞮武沐与伊稚斜会战大漠,作为盟友,大汉理应出兵。”“既然眼下车骑将军到了那,不妨让他继续呆在那,协助挛鞮武沐。这样一来,挛鞮武沐心里有了底气,才敢放手一搏。”李广已经到了挛鞮武沐那,再把他撤回来,并不合适。既然木已成舟,那就让这只舟发挥作用,方为上策。刘荣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告诉李广,让他在那好生作战。至于渔阳不用担心,朕会另派将军前往。”“同时,也告诉挛鞮武沐,李广这支军队,只是朕派出的其中一支援军。在恰当的时候,朕还会再派兵马,驰援与他。”刘荣这道旨意,便是假借胆气与他,让他没有顾忌,这样一来才能放手一搏。和伊稚斜拼命。“陛下圣明。”“陛下圣明。”眼下这盘棋,大汉从旁观者,已然成为入局者。只待棋局不再胶着,大汉便可派出一支精兵,收拾残局。李广这事儿刚刚敲定,单丘快步走了过来:“陛下,大行令求见。”往外瞅了一眼,只见不知何时,王恢早已候在不远处。“让他过来。”“诺。”单丘躬身一拜,转身去请。周亚夫禀报完军情,得了刘荣旨意,拱手就要告辞离开,却被刘荣挥手打断。“太尉先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