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何顾忌,不妨明说。在这种时候,就别再和朕打什么哑谜了。”窦婴看了眼刘荣,摇摇头:“陛下,非是臣有所隐瞒,而是这事儿,臣确实不知。”“不知?”刘荣盯着他,沉声道:“太皇太后和后宫捐献的钱财,也就经了几个人的手。你窦婴久在朝堂,什么事能逃的出你的眼睛?”“你会不知?”窦婴叹了口气,看向刘荣:“陛下圣明灼照,何必要臣非说出来?”“陛下,这件事…实在是太皇太后的家事,非是臣可以掺合的。”小心看了眼刘荣,窦婴道:“陛下乃是淳孝之君,自然不会忤逆不孝,违背太皇太后意愿。”“可要是,太皇太后不再提及。”“陛下您…”刘荣闭上眼,心中有些压抑,再睁开眼时,眸子里带着一丝冷冽:“这皇宫之中,硕鼠自肥,中饱私囊。”“实在是令人担忧。”“丞相说是太皇太后家事,朕看则不然。”踱步在殿中,刘荣沉声道:“地方上的贪腐,不过是疥癣之疾,轻易之间就可以治理。”“然而,这皇宫之中的贪腐,才是大患。皇宫里烂一点,地方上就会烂一片。倘若你们都烂了,大汉就会国将不国!”眼中寒意正盛,刘荣看着他:“一国之母的钱财都敢贪墨,这些人如此明目张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仅仅只是家事吗?”听闻此话,窦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捂嘴轻咳一声,窦婴知道,这件事怕是难以轻轻揭过去了。刘荣见他如此,明白这次恐怕是东宫窦家自己人做下的好事。他窦婴夹在中间,也不好处理。想到这,刘荣对他说:“丞相日理万机,身子骨也不太好,心神憔悴。”对他笑笑,刘荣说道:“眼看就要到冬至,天寒刺骨。你回去休息几天,解解乏。”“待天气稍暖,再回来处理国事也不迟。”窦婴叹了口气,陛下这是要自己避嫌呀!这群不争气的东西,自己就算有心相帮,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老夫就装一次瞎子,做一次聋子吧。沉重拱手一拜,窦婴道:“臣…叩谢陛下隆恩,臣告退。”“去吧,好生休养。等养好了身子骨,好些事还需要丞相来处理。”刘荣点点头,笑着叮嘱他。感激再拜,窦婴转身离开。待他离开,刘荣沉声道:“传朕旨意,宣郅都。”…东宫一座偏殿外,窦宪按剑停在殿外,强装镇定四下看了看,吩咐随行巡视的虎贲:“继续巡查,不必再跟着我。”“诺!”身后虎贲郎执戟而行,大踏步离开。呼~想起上次陪同出巡时,太皇太后发的雷霆之怒,忍不住抹了把额上冷汗。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整天提心吊胆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正在感叹时,突然落下一只手,压在肩膀上。惊的窦宪一哆嗦,慌忙之间用手去拨。“子言不必惊慌,是我。”窦宪连忙转过头,看清那人之后,这才长松了口气。“见过大兄。”窦完指着他哈哈大笑,摇头道:“你小子,不论怎么说大小也是个虎贲中郎将了,怎么还如此胆小?”窦宪尴尬笑了笑,没有纠缠,岔开话题:“大兄怎会到此?”窦完抚着胡子,笑道:“听闻姑母心情烦闷,特来看望她老人家,不期,在此与子言相遇。”眸子里透着好奇,窦完问他:“瞧你这一惊一乍的,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如此紧张?”窦宪欲言又止,终于没能说出口,尴尬笑笑:“连日来宿卫宫中,守护着太皇太后安全,有些劳累罢了。”窦完哪里不知他的这点小心思,调侃他道:“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事儿,子言心有忧虑?”“嗨~”,窦宪故作镇定,满不在乎说道:“太皇太后募捐的钱财,内有詹事,外有郎中令。”“怎么着也轮不到小弟操这闲心。”“就算是出了事,首先问责的也是他窦骁,哪轮得到我窦宪?”虎贲中郎将宿卫宫中,管着这一众郎将,却并不是东宫守卫的头。上面,还有中郎令管着。窦骁,就是东宫的郎中令。正说着,窦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两人身后,饶有兴致听着两人的谈话。“见过郎中令。”窦宪一拱手,赶忙行礼。微微点头,窦骁走到窦完跟前,笑着打招呼:“见过大兄。”窦安深深看他一眼,还了一礼:“好。”窦骁羡慕看他一眼,笑道:“大兄不在封地呆着,逍遥自在,怎么来宫了?”论资排辈,窦安是太皇太后亲侄儿,辈分还在魏其侯之上。其父窦广国,幼年时便被抢夺拐卖,辗转于民间,受尽折磨。后来,窦猗房当了皇后,机缘巧合之下终于与这个受尽人间苦楚的弟弟相认。文皇帝感慨之下,封窦广国为章武侯。爱屋及乌,长子窦彭祖被封为南皮侯。次子窦完,为章武侯。文皇帝在周勃、灌婴等人的建议下,挑选品德高尚的长者及行为端正的士人与之相处,使窦氏兄弟在耳濡目染下不敢仗势而骄,成为谦虚礼让的君子。在老太太那,两兄弟同样娇宠的很。尤其是他章武侯窦完,老太太宠信程度,完全在诸窦子弟之上。别说他窦骁,哪怕是他魏其侯也不行。窦骁等一干诸窦子弟,可是羡慕的不行。窦安捋了捋胡须,将刚才那话又重新说了一遍。紧盯着窦骁,窦安问他:“听说有人监守自盗,惹得太皇太后降下雷霆之怒。”“子虚,可知是怎么回事?”窦骁脸上肌肉抖动一下,扯了下眉头:“这事儿小弟也正纳闷呢,你说这钱财就经了几个人的手,怎么会突然少了呢?”似乎有些明悟,窦骁猜测道:“难道…是内宫做的手脚不成?”悄咪咪往前走了一步,小声嘀咕道:“我听说呀,这内庭的楚詹事,最近老是疑神疑鬼的。”“说不定和他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