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将军,赶紧着人取来吧。”程不识接了旨意,不敢耽搁,立刻调遣几个虎贲,奉命行事。刘荣和百姓说笑间,耕作在旁的朝廷公卿,纷纷放下手中耕犁,也跟了过来。窦婴到来后,不动声色走向单丘跟前,小声问他:“中常侍,陛下这是?”单丘低头往刘荣那边瞅了眼,声音里带着恭敬,小声笑着回答道:“陛下亲自前来,说朝廷替百姓打造了新式耕犁。”“谁曾想这老叟,根本不相信,竟然敢怀疑陛下话的真伪!”“这不,陛下无奈,只好着人将耕犁取来,让他们眼见为实。”窦婴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方才田间耕作时,窦婴就已经发现,这耕犁不但便捷,还异常轻巧。耕作速度,比那直辕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刚才还奇怪大汉何时有这样便捷的耕犁,现在看来,这是陛下早就备好的。正说话间,几个虎贲扛着曲辕犁,踩着初春湿软的泥土,一深一浅走了过来。“老人家,这便是朕说的曲辕犁。怎么样,试试看?”刘荣指着曲辕犁,笑意盈盈对李老头说道。作为庄稼人,李老头对于好耕犁可以说是异常上心。方才听陛下夸赞了半天,早就急不可耐。跃跃欲试了。眼下耕犁就在眼前,那还等什么?李老头毫不做作,向刘荣告饶一声,开心的像个孩子,欢天喜地往曲辕犁处走。边走边招呼身后俩儿子:“老大老二快过来,下地耕田!”杵在田埂边上的俩人,哭笑不得。没想到,阿翁老了老了,胆子竟然也跟着大了起来。陛下在旁,也敢如此喧哗。国人尊老爱幼的美德,千年来一直被刻在骨子里。汉朝以孝道治理天下,自高祖时起,尊老孤寡,更是被明文规定。年五十,品行端正者,将赐以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年八十,更是可以享受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的待遇。而作为大汉最为仁慈的文帝,更是直接下诏: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又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今闻吏禀当受鬻者,或以陈粟,岂称养老之意哉!具为令。可以说,文皇帝将百姓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作为汉家天下的继承者,秉存先祖遗风,刘荣自然也不例外,对于年长者,格外宽容。所以,方才李老头虽有放肆之举,刘荣也没打算追究。走到曲辕犁旁,东瞧瞧西看看,李老头敏锐的发现了陛下说的这曲辕犁和直辕犁的不同之处。同为耕犁,曲辕犁犁刃相对更加锋利不说,还被做成了特有的弧形。曲辕犁,说的就是这独有的曲型耕犁了吧?轻轻拍了拍,又晃了晃。感受着曲辕犁坚实的外形,李老汉忍不住笑笑。这耕犁,做工精细,还如此坚实,是个中用的物件!一回头,见两个儿子还像木头旮瘩一样杵在那,李老头不禁眉头一皱,往后喊了一嗓子:“你们俩兔崽子,在那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前面拉犁!”俩人既畏且惧,哆哆嗦嗦看了眼围在刘荣周遭的一干公卿,见他们只是满脸微笑看自己,这才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将麻绳扔给两人,李老头在后扶好,兴奋高喊:“开犁嘞~”肩上搭着厚实的麻绳,两人索性也放开了下来。双脚踩在泥土里,奋力向前。往前一用力,两人就发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原本需要费劲吧啦才能拖拽的耕犁,现在却是十分轻松,就可以拉的动。嘿!这曲辕犁还真是好使!两人越干越有劲,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猛地开始加速。曲辕犁深深在田地里划开一道口子,不住将地里的泥土翻开。抛在两边。李老头在后把控着耕犁,本想着慢慢来,没想到前面两个臭小子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干劲,速度越来越快。好几次,差点跟不上他俩的脚步。围在田埂上的乡民瞪大了两眼,看着李老头三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有些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这曲辕犁,耕田的速度好快呀!“你瞧你瞧,这叫甚曲辕犁的,耕田速度好快呀!”“不但快,你看这耕出的田竟如此的深!”“这等耕田利器,方才李老头还敢怀疑陛下,真是没见识!”“那是!陛下圣明着照,怎会骗我等庶民百姓?李老头呀,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知疲倦耕了不知多久,只觉得还没多大会儿,一行田不知不觉间竟然耕完了。李老头站在田埂上,瞪大了两眼往后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耕犁…也太好用了!涨红了脸,李老头摸着曲辕犁,爱不释手。“阿翁,该回去了。陛下还等着呢!”老大捅咕一下在那发愣的李老头,小声提醒他一句。“哦…好!”愣过神来,李老头拢着宽大的袖子,擦了下刚才耕作时额上细密的汗珠,脸上仍然止不住的兴奋。踩在田间耕好的土地里,李老头迈着大步,欢快的像个孩子。汗流浃背走到刘荣跟前,李老头长稽一礼,脸上满是愧疚对刘荣说:“陛下心系百姓,庶民方才竟然质疑陛下,庶民特向陛下请罪。”说着激动的不能自己,匍匐跪在地上。有一件好农具,对于农人来说,是天一样大的事。有幸能够见到,能够使用,何其幸甚?刘荣将他扶起,为他拍拍身上的泥土,笑道:“人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面对没有见过的东西保持怀疑态度,这很正常。”“何罪之有?”“陛下…”刘荣宽宏大量的话,李老汉羞愧难当。刘荣灼灼目光看着他,问道:“老人家,你觉得这曲辕犁如何?”“好!”没有丝毫犹豫,李老汉激动大声回答。刘荣指着曲辕犁,笑着对他说:“老人家说曲辕犁好,那这耕犁,就赐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