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壹趴伏在地上哽咽难言,两行浊泪从鬓角滑落,泪珠顺着下巴滴滴答答流淌在地板上。心中,感动不已。“你聂壹是个忠勇之人。”俯身双手将他扶起,刘荣微微一笑:“带着朕赐你的醉清风,待郭解醒来后,告诉他,朕准他喝他个畅快淋漓。”“去吧。”多日来的担惊受怕,及至今日终于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聂壹掩袖擦拭泪痕,郑重点头:“庶民,遵旨!”说罢,将羽觞中的醉春风仰头一饮而尽。恭敬将羽觞递给单丘,聂壹退出殿内。目送他离开,刘荣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龙塌。刚才,刘荣已经看过了郭解拼死送来的情报。伊稚斜早就发现了商队,发现了朝廷派去的细作。不惜以身犯险,亲自为饵在雁门造成攻城假象。不惜在大漠杀戮万千商人,为的就是截断商人递送往朝廷的消息。多年来引而不发,就是为了此役,能够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伊稚斜,煞费苦心呀!“宣太尉。”一时间没有思绪,刘荣不禁想起来这个总能在关键时候谋划良谋的周亚夫。“诺。”…北军大营“太尉,您说这伊稚斜,到底在搞什么鬼?”韩颓当瞅着一言不发,在那盯着舆图思索的周亚夫,小声问询一句。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周亚夫眉头紧蹙。“匈奴人的部署,处处透着怪诞。”“眼下,也只有等着朝廷的消息,再作行动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眼下的情况晦暗不明,敌人的意图完全没有丝毫头绪。如何能够行事?就在这时,营外值守校尉进帐禀报:“太尉,陛下召见请您进宫。”点点头,周亚夫表示知道了。无意间,看见了在帐内一言不发的卫青。“卫青随我进宫,其他人继续在营操练。”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诧异,纷纷面露古怪。仿佛在说:老周啊,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刚正不阿的你了。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呀!…“臣周亚夫,拜见陛下。"“臣卫青,拜见陛下。”略有诧异看了眼跟在周亚夫后面的卫青,刘荣嘴角微微勾起。“坐吧。”“谢陛下。”手里攥着那带血的密报,刘荣将密报缓缓松开,递给单丘。“这是朕今日才收到的密报,太尉先看看。”单丘接过密报,蹑手蹑脚走到周亚夫跟前,双手递给他。心中一凛,周亚夫认真查看起来。良久,周亚夫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震撼。“没想到,他伊稚斜竟然如此能够隐忍。数年来,竟能放任商人在自己大营来去自如。”“当真是个枭雄!”“太尉觉得,朝廷该如何处理此事?”灼灼目光看向周亚夫,刘荣沉声询问。周亚夫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思索。刘荣没有催促他的意思,静静等待。就这样,一时之间,殿内陷入了寂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周亚夫抬起头来,缓缓开口:“臣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陛下想用哪一策?”到底是周亚夫,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想出了三条计策。刘荣并不着急,问他:“卿但说无妨。”抚着胡须,周亚夫侃侃而谈:“下策,让大将军按照原定计划支援雁门,驱逐伊稚斜大军远离边境即可。”“北军,不必出击。”“以不变应万变。”“这样一来,朝廷无忧,边境安宁。伊稚斜就算再是有好计策,也施展不出。先前所做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瞅了刘荣一眼,周亚夫继续说道:“中策,以大将军所携兵马,拖住伊稚斜的大军,令其无法回旋。臣,则率领北军按照既定目标,绕过大漠直下单于庭东边攻击狼居胥山。““这样一来,就可在其后面肆意行事!”“而被伊稚斜安排在王庭的右贤王部,只能疲于奔命,被我军牵着鼻子走。”“届时,王庭必将空虚。”“伊稚斜虽然计划周密,所携粮草辎重却依旧有限。”“而我军,南有长城防线,背靠大汉数郡。北有广袤草原,想要获得粮草,完全可以就地解决。”“时间一久,敌必生变。”“待伊稚斜大军爆发祸乱,就可以两军齐发,进行夹击!”深深看刘荣一眼,周亚夫带着毅然决然:“上策,大将军那一路不变,臣亲率北军,绕至右贤王部予以打击。”“以北军,和右贤王部在单于庭打一场正面会战。”“而后,汇合大将军所率兵马,夹击伊稚斜。”刘荣皱着眉头问他:“卿这上中下三策,为何没有把挛鞮武沐囊括在内?”“要知道,他那十万人马,按照约定应该兵出大漠。”“若是和我军合军一处,进行夹击,他伊稚斜肯定败得更快。”周亚夫微微一笑,摇头回答:“陛下,挛鞮武沐虽然答应出兵,可实际上我军和伊稚斜只要一天没有分出胜负,他就不会出一兵一卒。”“挛鞮武沐,要的是渔人之利。”“要的是,我大汉和伊稚斜两败俱伤。”“而且,朝廷一旦出兵,挛鞮武沐只会担心朝廷会不会搂草打兔子,借机一举将他拿下。”“他挛鞮武沐惊慌失措,岂敢冒然出兵对我军不利?”“太尉之谋,当真举世无双。”赞叹一句,刘荣思索片刻后肃穆说道:“驱逐匈奴人,对于朝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朕以为一代人要做一代人的事。”“朕在位时,一定要彻底解决匈奴问题,不能把这个祸患留给后世子孙。”“朕决议用卿中策,由韩将军正面缠住伊稚斜大军,让卿亲率北军精锐之师,出击狼居胥山。”“在敌人后面给朕狠狠的打!”周亚夫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正面会战的结果,谁都不好说会是怎么样。相反,倘若绕袭匈奴后方,拿下狼居胥山,即可震慑东匈奴,使得挛鞮武沐不敢冒进。又可以在后方牵制伊稚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