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洪武大帝朱元璋正襟危坐,事关太子恩师、儒林代表宋濂,自然马虎不得。与其他元末群雄打下一座城池,便前去劫掠金银珠宝不同,朱元璋进城后,则是寻访当地大儒。以往乞丐和尚的经历,使得朱元璋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至少与老朱问对后,即便如刘伯温这样的清流,也赞不绝口。一个不读书的义军首领,不会遵从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计策。宋濂身为天下士子的榜样,受到了如此对待,引得言官无数为其鸣不平。且不管那些突然冒出的门生故吏目的如何,皇帝若是不过问,肯定说不过去。“宣,翰林学士岳麟进殿!”在百官的注目下,岳麟如今身披囚服,有些狼狈地走入大殿。礼部尚书陶凯,工部尚书李敏的眼中,难免有担忧之色。御史中丞刘伯温则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他有责任监察百官。若是过问岳麟的事,难免被人指责偏袒。三位都是清流官员,更是当时大儒,即便是关心,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着急。胡惟庸嘴角上扬,得意地看向徐达。“魏国公,您虽然行军打仗不错,但这看人的目光,还是差了些。”面对胡惟庸的挑衅,徐达尚未还口,一旁的蓝玉已经怒不可遏。“胡相此言差矣!魏国公体恤士卒,是真正的大英雄!岂容你随意评说?”“哦?本相倒是听闻,若不是你蓝玉贪功冒进,魏国公便不会有此一败!”你……蓝玉哑口无言,没想到他成了胡惟庸攻击徐达的理由。“胡相,事情没查清真相,便开始发表结论,为时尚早吧?”徐达不紧不慢笑道:“我与那岳麟多有来往,此人重情重义,并非急功近利,忘恩负义之人。”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对着胡惟庸怒目而视。他们都是铁杆的皇党,自然不会与胡惟庸同流合污。“哦?那魏国公的意思是,御史们都是无的放矢,冤枉了岳麟不成?”眼见双方势同水火,朱元璋轻敲龙椅,众人当即安静下来,等待皇帝发话。即便是隔着屏风,天威难测依旧带给官员们莫大的压力。“岳麟啊,你为何与宋濂闹得这般不愉快?”朱元璋开口道:“咱听闻,宋濂可是将两位皇子的功课交予了你!”朱标正要开口,却被朱元璋瞪了一眼,让其不要说话。父子二人在屏风后,旁人压根看不到眼神交流。“回禀陛下!”岳麟躬身道:“此乃误会,但过错皆在下官!得罪了宋大儒,下官甘愿受到责罚!”宋濂眉头舒缓,抚须轻笑,终究是没有看错人。若是岳麟直接将过错甩到秦王与晋王身上,难免会让皇帝心存芥蒂。皇帝的儿子怎么会错?即便免除了岳麟的过错,也会留下不堪担当的印象。岳麟则对此事闭口不提,大有一力承担的意思。“好小子,这份隐忍和担当,便足够翰林院的后生们学习了!”宋濂哪里知道,岳麟只是遵循着一个原则——教不严,师之惰!即便说错话的是秦王与晋王,可他担任翰林学士,有教导皇子的责任,便难辞其咎。“皇上,宋濂乃我中原学子的楷模!绝不可受到此等屈辱!”胡惟庸义愤填膺,早就忘记昨日还因政见不合,骂宋濂是老匹夫。“微臣听闻宋大人的际遇,一时间感同身受!”“那种被看重之人背叛的感觉,实在是痛彻心扉!”“这等品德低劣的官员,焉能成为我大明的俊才?”胡惟庸痛心疾首,指向岳麟,悲切道:“岳麟啊岳麟!你可知道本相对你寄予厚望,更像将你收为门生!”“你……你太让本相失望了!”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感人肺腑。胡惟庸成了宽宏大量,偏爱贤才的丞相。岳麟则成了不争气的伤仲永,还是品德不过关的那一类。朱元璋嘴角轻笑,低声道:“标儿,咱要不是让毛骧查过岳麟的底细,还真要被胡惟庸说动了。”朱标恭敬道:“父皇明鉴,岳翰林虽与魏国公、刘御史等有来往,却也寥寥可数,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言外之意,岳麟可没有投靠任何一方势力的意思。无论是淮西集团,还是浙东集团,都不过是皇帝手中的玩物。归根结底,双方都是权力平衡的产物,待到皇帝收拢权力之时,便是两大集团覆灭之际。“胡相真乃爱才之人,可惜这岳麟不争气!”“唉!亏得胡相这般看重他,最后却伤了胡相的心!”“岳麟,不堪大用!不堪大用啊!”胡惟庸的一众党羽不断对着岳麟指指点点,他们哪里清楚一个人的品行?只以胡惟庸的喜好为评判标准。刘伯温怒目而视,再也忍不住,大喝道:“汝等闭嘴!岳麟所作所为,汝等又知道多少?”礼部尚书陶凯怒道:“一群趋炎附势之徒!我大明吏治如此,真是羞于汝等为伍!”工部尚书李敏冷漠道:“胡相既然看重岳麟,为何不带在身边熏陶?犯了错,才这般表现?”三个老匹夫!胡惟庸心中暗骂,若不是这些清流官员,朝堂早就成了淮西集团的一言堂!即便是淮西内部,也分为了皇党与相党。皇党自然以徐达,李文忠,冯胜,邓逾为首。至于相党,则有汤和(后面会细说,莫着急喷),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赵庸等人。眼看双方僵持不下,胡惟庸则看向了当事人宋濂。“宋大人,岳麟既然无话可说,那便由你说清楚事情经过,让皇上来论断此事如何?”胡惟庸一经提出,当即引得一众官员附和。“标儿,你看看!这些当官的啊,咱还没表态,就已经随波逐流了!”朱元璋笑容阴冷,朱标心知父皇生气。“你要记住!这些当官之人,可用之而不可信之!要时刻有自己的判断!”“父皇,那岳麟呢?”朱元璋还未开口,就听到宋濂说道:“启禀皇上,此事其中有误会,岳麟对老臣没有无礼之举,恳请皇上宽恕岳翰林!”胡惟庸:“???”当朝丞相有些发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濂!你刚才说什么?”“胡相这般年纪,莫非耳背了不成?”宋濂一向看不惯胡惟庸,冷笑道:“我说岳麟没有无礼之举,恳请皇上宽恕岳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