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之中,站立在山水间的玉面男子,自然就是三国完人诸葛亮了!这个以一己之力,打造了一个时代的谋国之士,此时完美地嵌入了隆中的天地之间。徐庶一个恍惚,一时间居然觉得眼前的景致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一幅饱含天地至理得水墨画。他与诸葛亮年纪相若,却一直以半师之礼待之。看着面前男子清澈的双眸,徐庶心中这段时间萦绕的焦躁,慢慢地淡去。“孔明先生,我此去兖州,在东阿仓亭津旁,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乃是黄巾校尉出身,叫方广,做出了犁地尺余,犀利无比的铁犁,还和我说了人定胜天的怪理,他说五谷丰登,不看天地宁和,不论君臣德配的道理,同先生所言,大不相同。”“我,我和此子比斗,却输给了他那奇异农具,答应为兖州效力,此次来是和先生道别的!”徐庶缓缓开口,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惭愧,有些不敢看诸葛亮那清澈的双眸了。隆中隐士,此时还在耕读蛰伏,养从龙之气的诸葛孔明含笑听着徐庶解释,脸上神情哪里又有半点责备之意?“元直,你我半师半友,都是天地间寻找那一丝天理踪迹之人,不过道别何必如此惶恐?”“天道有亿万,我学的道理,未必就定是对的,那个叫方广的,能造福兖州百姓,也就造福了天下百姓,农桑之道若是我在兖州,恐怕也要向他多学呢!”“人之一世,大都浑噩,若能遇见一个,能让你心目为之一清之人,该是多么难得?”“知不足方能亢然,你遇见了此人,是你的命数,天下人穷其一生,又有多少人能碰见自己的命数?”诸葛亮说到这里上前几步搀住了徐庶之手。两人对视同时轻笑起来,他身后书童牵过了徐庶手中拴驴的缰绳,两人一起向着不远处的草庐而去。“元直,天地何其大也,找一个你自己觉得能施展手脚之地,那是造化!”“你去兖州,徐州,中原各地,看到了什么,我想听,水镜先生恐怕更想听,他就在庐中煮酒,一壶襄阳黄酒不也是你的造化?”诸葛亮举手投足间,让人不自禁的心意就会宁和下来。此种格致功夫,同一见吕布,或者恐惧,或者愤恨一般,都是天纵之才自带气场。水镜先生司马徽乃是诸葛亮、徐庶的至交,年岁教两人为长,那是时常到隆中草庐和诸葛孔明纵论天下的。徐庶一听襄阳黄酒嘴角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他和诸葛孔明一起回到了庐内,水镜先生见了别有一番欢喜。一时三人坐定,童子煮酒烹菌,诸葛庐之内,顿时奇香扑鼻。徐庶把方才对诸葛亮说的话又对司马徽说了,水镜先生天性清冲平和,却不怎么喜欢曹孟德的治世风格,闻言劝他还是留在荆州为刘表效力。听到他赌斗失败和人约定,必须回方广身边,这才作罢。一时间,徐庶更是说起了兖州,徐州之事,听闻北方百姓,数州之地,几乎没有一处能够躲避战乱,三人同时露出了悲天悯天的神情。“孔明,天下纷乱,正是你出山之时,你自比管仲乐毅,世人皆以为是狂傲!”“其实我和元直都知道,管仲有你之聪颖,而无先生坚毅,乐毅有先生武韬,而无儒生格致!你自比两人,其实是自谦!”“你总说,天下诸侯找不到一个能让你尽心辅佐的,中原如此纷乱,出山晚了天下间不知道还有多少生灵涂炭?”司马徽力劝诸葛亮出世,长身玉面男子思量良久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徐庶此次去兖州看到了黄河边万民生发之情景,心中对曹操已经没有出山前那么厌倦了,在一旁忍不住插口也开始劝说起来。“卧龙先生,中原各处俱乱,我看看还是兖州诸事稍微有些条理,那方广看中了曹操,先生为何却从来不提这骁骑校尉?”“可是此公乃阉宦之后,入不得先生的法眼?”徐庶问话出口,满脸希翼地看着面前诸葛亮,在他心中,要是能和卧龙先生同去兖州,当面听方广和诸葛亮议论世间之事,可谓人生最大夙愿了。只是,诸葛孔明,听见徐元直之言,不假思索连连摇头缓缓站起身来。司马徽徐庶都熟悉卧龙秉性,看见诸葛亮背手在屋中慢慢踱步,知道今日他是要说些三思至理了。“我观人,不看出生,不论贵贱,观格局也!曹孟德,英雄性情,快意豪爽之后,又有猜忌多疑,一个真字称得上当世豪杰!”“依我看,北方江山,十之八九都会落在曹孟德和袁本初手中!”“只是,我不会帮他,断然不会!”“为何?”“此是为何?”诸葛亮说话斩钉截铁,他很少坦言时局,议论诸侯,今日兴之所至开口,徐庶司马徽自然一起追问。“为何?曹孟德身后是兖州士族,是谯县武勋,此等格局,若羽翼丰满哪里会把汉室江山放在眼中?”“天下若想安定,君临天地,不为豪强士族裹挟才是至理!曹孟德以一己之力或者还能强压豪阀!”“只是,兖州格局,已然成型,曹操越强,则依附豪阀越强,总有一日,枭雄心胸有错漏之处!此等鹰狼同巢之局,必有尾大不掉之祸!”“我助他是助颍川名士,还是助关中大阀?亮夙愿,辅佐汉武,光武一般的英雄,大同九州造万世百姓安居之朝也!非孟德能为!”“曹操做不到的,袁绍比他,只有更差!河北哪里是什么四世三公执掌之地,不过三五士族大阀,同袁本初一同开的铺子罢了!”“至于其余,或者是草寇土匪,或者昏懦贪婪,都不足以论也,想想看,也还就那皇叔,虽然有些心机,却是先天不足,反而能开创新局!”今日恐怕是酒好,加上故友就要分别,诸葛亮的话是多了一些,却是句句说到了旁人难以看到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