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貂蝉轻飘飘一句话,让方广胸中一滞。他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貂蝉姑娘,没想到,姑娘居然知道吾之微名,难道在姑娘眼中,这乱世之人,就人人心藏险恶,机械倾轧,只为了腾达于众人前吗?”“姑娘如此丽颜,能为稚童冒毁容之险,吾为一州司马,就不能路见折辱妇孺,不忿出手?”方广忽然言辞激烈,让他身后的大虎,小猴儿都愣在当场。他们心中,方将军当年黄巾败亡,为大耳陷害的时候,都能泰然自若,今日这等小场面,怎么反而动了意气?貂蝉直视方广双眼,好像看到了一些什么,眸子中的神情,慢慢变的温和下来。“那是小女子,看清了天下英雄了!”“汝为曹操部属,我和夫人是吕布家眷,今日之事,貂蝉记下了,既然无将我等献给曹孟德之意,我们就先走了!”少女声音依然柔媚,又多了平日说话没有的清澈之意,好像山泉水,敲打在河石之上。方广想起方才貂蝉的自艾自怜,又响起,史书之中,吕布败亡,此女就再无音讯。有人说他为曹操所纳,有人说她为关羽斩杀,傲世红颜,从王允府中,就是被人当成提线木偶所用,心中忽然涌出无限爱怜。面前少女,天真面容之上,从眉尾到鬓角,一道红色的肿痕,看着让人甚是爱怜。方广情难自禁,单手伸出,轻轻的摩挲貂蝉脸上的伤痕,目光同水一般软的吓人。“姑娘且等着,我这里有上好的药膏,这是我自己在黄巾之时,调配的棒疮药!”“这是主公所赠,兖州名医调配,活血最佳!”“这是,这是家中夫人赠予,蔡家家传药膏,你脸上伤了,且拿去用!”貂蝉眼见面前兖州别部司马,手忙脚乱从怀中掏出各种药膏,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的,在鄄城,不是让张将军这样严刚之人,都赞叹了几句?”“高顺寡言,据我所知,也在营中提过你的名字!”“没想到,是个如此怕死之人,在我面前主动提起家中夫人的,你还是第一个!”“那些男子的药膏,我懒得用,就借蔡夫人的吧,蔡文姬,在长安的时候,也说过话的呢!”貂蝉出乎意料的,对方广之事很是了解,连他夫人是蔡琰都是了然。少女素手伸出,从方广掌心,取出蔡琰竹筒封存的药膏,指尖不小心在方广手心划动了一下,两人的脸,不禁同时红了。“好了,我走了!最后提醒你,我和严夫人,拿回去可是大功!”少女对着方广轻笑调侃,妙目扫去,一颗心,却好像平生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忽然急跳起来。原来他面前兖州别部司马,一脸神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双手,同稚童一般,用力的拧动着衣角。那双眸子,没有丝毫亵渎之意,包含的哀伤,爱怜,和十几年前,哥哥看着他从家中,被王允带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貂蝉一族,本是长安乐户,她为王允看中,行国政离间大事。哥哥,家中父母,自然也被长安甲士,一夜灭口。送别自己的时候,哥哥的那双眼睛,是貂蝉心中最柔弱之处,一个为天下士人忌惮,改变大汉国运的女子,生存何等不义?貂蝉一生,从皇帝,三公,到最顶级的世家子弟,见过多少人杰,却只有方广,有同记忆中的双眸,如此相似的眼神。少女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第一次赶到心中难受。她一生为人安排,逆来顺受,这一刻,却很想,拉着面前黄巾出生男子的手,多说上几句话。“那我便走了!”貂蝉语气,柔媚之意又少了些,清冷中,带着只有方广能感觉到的亲昵。“大虎,猴儿,你两人送马车,一直到并州军手中,护得貂蝉姑娘周全,再回来和我覆命,我就在山谷中,等你们的消息!”兖州别部司马,强扭过头去,吩咐麾下部曲。他听见身后车轮声响起,也不敢回头,好像回了头,就舍不得放人走了。方广一个人闷闷不乐,回到了山谷中部曲聚集之所。他只说派大虎,猴子去探路,其余军卒,在此等候,就要了点酒浆,自回休息之地了。方广部曲,见到将军如此,人人心中惊讶。他们从没见过方广行军之时喝酒,更别说,满脸的郁郁了。入夜,山谷中,方广所居竹木屋棚,传来了别部司马的吟诵之声。“其形也,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酒酣耳热之际,方广不自禁的吟诵起,老板公子那首后世的洛神赋。他现在知道,在魏晋才子心中,心仪红颜佳人,真的和神灵一般,让人忘之不能。“玛德,这是恋爱脑了,不会啊,我不是以前,最看不得那样的人?”“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方广在竹木屋棚中嘟囔,忽然耳边,传来了轻轻敲击木门的声音、“谁?谷中无事,尔等自便,今日不要来烦我!”方广正在情思汹涌,不耐烦的扔出喝光的酒壶,赶走屋外的部曲。“不是的,将军,大哥,不是的,是,是姑娘不走,回来看你了!”猴子略显畏缩的声音,就是兖州之夜的神迹,方广一肚子酒气,被这话瞬间赶走。他赤脚抢前几步,大开竹木棚门,只见猴子满脸的尴尬,身后一个曼妙身影,裹在曹军大氅之中。听见开门声音,低头之人,抬头向方广看去,狐态明眸,不是他心中牵挂的貂蝉,又是何人?“司马大人,方才所吟秋菊,春松,可是说的吾?”貂蝉浅笑嫣嫣,猴子甚是滑溜,知道自己碍事无比,圆润的消失在了屋棚前。“还有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柔情绰态,媚于语言,这才是你啊!“美女当前,老板小公子的知识产权,被瞬间剽窃。貂蝉听了方广吟诵,一双美目越来越亮。她脸色一红,挤入了屋棚中,贝齿咬着下唇,素手轻轻浅点在方广的胸口,略微一推,就把吕布都打不动的黄巾校尉,退倒在了身后的卧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