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上,巴郡游侠在战船之间疾走厮杀,宛若闲庭散步。不少锦帆贼杀的兴起,索性跳到冰凌之间,踏冰而行,短刃手斩,血染数里。北兵不习水战,田丰留的后手,又是东武阳疲弱之兵,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河北战舰,夹在两岸大火之中,面前是五彩恶鬼索命,稍一接阵,河北水军便败退下来。不少人咬牙忍着寒冷,跳入河中,只盼早点逃遁出此地修罗沙场,不过半刻,千人就已经云散在火海黄水之中。河南还勉强保持结阵的河北兵卒,最后一点战心,此时也已经烟消云散。甘宁大吼一声,整理五百锐卒,踏着窄舟劈河而来,巴郡甘兴霸的大旗,看的臧洪,田丰一阵心摇神动。“此乃何人,吾纵观古史,未见能在黄河水战者!”“今日此等地赖游侠一般军伍,坏吾河北大事啊,可惜吾东武阳精兵, 难道今日尽数折损在此?”臧洪眼见面前之景,目眦欲裂,语气低沉,他胸口烦闷,一口血几乎就在马上喷涌而出。田丰的胖脸,被河岸火光映照的黄红交替闪耀,他知道甘宁之名,又看着黄河两岸,一会烧成人字形,一会烧成一字形的火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巴郡甘兴霸,曾为益州郡丞,为刘璋所忌,做事任侠粗豪,吾知此人,没想到今日在此想见!”“甘兴霸江湖道之人,和黄巾习气的方广气性暗合,能为此子所用,倒是理所应当。”“只是,只是这火,臧郡守,你就看不出点端倪吗?这不是等闲人能够发动的啊!”田丰胖脸脸颊上的肥肉,抖动了几下,越看黄河两岸大火,越是佩服。臧洪毕竟见识,格局比起河北名士差了一些,听了田丰的话不解,尤自皱眉沉思。“臧郡守,古来孙子兵法,杀力最强两途,水火之攻也,韩信善水,孙膑习火,都是世人难及!”“火攻一道,天时气象,地利草木,都甚有门道,寻常人放火,不烧着自己都是好的,哪里能够克敌!”“今日能在河边放火,更能立破坚冰,那个甘宁身后之人,才更该为我等忌惮!不是世家子弟,家传秘法,哪里能放此火?”“只是,只是世家子弟,哪里又能够为黄巾一脉效力?”“既得山中虎豹,又有九天鹤凤,方大同,你到底是何人?能将吾田元皓,逼入此等绝地?”三国有名谋士中,第一个方广的受害者,面对臧洪,发自内心的感慨哀叹。臧洪素来服气田丰,看着胖子一脸躺平摆烂,不住口的赞颂方广,再无反击之策,一颗心不自禁的沉了下去。到头来,别说救老主公张超,第一关同为东郡郡守的方广,就是他逾越不了的高山了!就在东武阳文武两人,同时心中慨叹之时,那个黄巾方广,已经引兵从火圈一处缺口,逼近过来。火光照耀这方广帅气的面庞,方广嘴角含笑,浑然没有田丰想象的狂喜神情。方广身边,麴义看着收留自己的昔日同袍,忍不住嘶声开口。“臧大哥,元皓先生,胜负已分,两位还是降了吧,何必把河北精兵,都葬送在此?”“兄弟们不过在乱世求一碗饭吃,再打下去,突然快活了黄河鱼虾。”麴义话才出口,被方广飞戟所伤的陈容,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麴凉州,咱们东武阳的兵,家眷都在邺城主公那里,只有死的路,哪里有降的路?”“吾等降了,家中妻小父母,哪里还能活?你也是冀州出来的,此节难道不知?方广,有种不放冷刃,咱们再战一场!”陈容高声喝骂,方广身边太史慈见他无礼,冷哼一声,从背后取下了短弓,他方欲拉弓,手就被身旁笑眯眯的方广拽住了。“陈将军,真打,吾也不惧你,五五之数罢了!先议定了大事,将军要打,咱们就在河边练练。”“你说河北兵降我,家眷难逃一死,此事不假,不过我方广规矩和常人不同,降东郡者,留下甲胄,兵刃即可,尔等还回河北,其余不论!”“什么?你说不要吾等留在此地?”“你是不是想骗开军阵,再行屠戮之事?”“方大同,你黄巾出生,最善杀戮,那些匈奴人的血,现在还在官道之上遍洒呢!”方广一言出口,臧洪当先开口,他身边几个北军校尉,更是忍不住插口说话。方广笑了笑,像是不屑回答此等疑虑,他身边石韬,满脸肃容从方广身后闪出。“夷狄豺狼心性,畏威而不怀德,南来兖州,行的是厮杀劫掠之事,自当尽数斩除!”“尔等同为汉民,自然和夷狄不同,我家郡守,格致宏大,此等道理,河北人都不知道吗?”石韬一袭布衣,满脸书卷之气,比田丰还像学塾先生,几句话出口,让河北兵将,不自禁的一起点头暗赞。东汉末年,天地间,汉民最是尊贵,匈奴人那习气,臧洪,田丰哪里看的过眼,方广的话,在他们想来,确实字字至理。臧洪瞪视方广双眸,看到那一缕清澈,心头一颤,缓缓发问。“你乃何人?可带方广说话?”“豫州颖川石广元,现为郡守幕僚,我家主公心胸,吾自了然,做主无妨!”“好,原来是石韬公,没想到荆州,南阳豪杰,也跟了方广!”“方大同,我就信你放人,你家主公,征讨陈留张邈,张邈弟弟张超,是我恩主,你放了我,我也还要想尽办法去救张超的,你今日之事,不是为自己种祸?”“哈哈,忠义之人,我只有赞叹,哪里有畏惧的?”“曹公明睿,视张邈入兄弟,兖州之事,是陈宫,张邈先叛明公,才有明公攻伐,汝救张超是忠义之气,明公诛灭张家兄弟,是天地至理!”“自来气理之道可并存于世,此事无妨,恕我直言,主公虎口之下,张超已经是冢中枯骨了!这样吧,你们若肯降,吾可保张超不死,何如?”“天寒地冻,此地几千甲士性命,单凭汝一言可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