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孙策单手撕掉半边衣袖,把肩头伤口包裹起来。他一生受伤太多,做此等事情,很是熟稔,片刻后,血再不喷涌,只是缓缓从衣袖出渗出。小霸王此时,脸上的虎厉之色,才稍稍退去,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伤口不疼,反而有些麻痒,混不放在心上。“居然还真有人,敢暗算于我,大同难道是左慈一流?看他样子,也不像少年神仙啊!”“玛德,怎么回事,痒死了,比疼还难受!”孙策慨叹之际,肩头越来越痒,他心中一动,捡起了地上百越门口那把越刀,一眼扫去,刀刃之上,隐隐透出蓝绿之色,向来是事先淬好了毒。百越一脉,同益州之南蛮夷一般,弓矢兵刃都爱淬毒。孙策定了定神,走到了山谷外,看到吴大,吴老二已然冰凉,这才蹒跚着回到谷口,找到战马,趴伏骑上,直直向会稽奔回。会稽城,新任扬州牧府邸,十二岁的孙权,静静站立在鱼池之旁。他知道,此时,就在离着此地不远处,一场大事,就要决定,江东的未来,自己的未来。孙权扫视府邸厅堂,江南宅邸,一派华贵气象,碧眼儿贪婪的咬着下唇,像是要把这份豪奢,永远收在心中一般。他本来预想,今日之事,至少要数个时辰,才见分晓,只要哥哥不回,则是大事定矣。没想到辰时三刻都未到,宅邸门前,就传来了孙家部曲的惊叫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孙权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哥哥,还是回来了。他忽然有些怕,怕那些蠢货门客,泄露了蛛丝马脚,碧眼转动了几圈,才转换出惊骇神情,也大步向着门口奔去。主公打猎遇袭,还中了百越之毒,孙府之中,得到消息的吴国太晕了过去,众人更是忙作一团。孙策回到府邸,已然是嘴唇发白,意识模糊了。连饮了几碗清水,看上去才好了一些,却还是没有气力。周瑜此时正前往柴桑,和鲁肃会合。黄盖,韩当,程普数人,在瓜州练习水军。孙权惶惑下,顾雍和张昭,带着府中之人,还有数个医正,一起赶到了孙府。后宅,众人忙着救人,孙家最隐秘的小院中,史书记载的两个江东名士,吴郡四家的翘楚,顾雍和张昭,脸色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这份阴沉,自然不是为孙策担心,而是深刻的介入到了此场刺杀中的吴郡高门,已经开始但有孙策的反噬了!孙权看着面沉如水,面目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个男子,深深吸了口气,此等关键时刻,到还是十二岁的方广,稍微掌的住一些。“子布,你府中联络此事之人,可料理清爽了?”“哥哥要是醒来,恐怕就会想到,行止为什么会泄露,哥哥是粗疏了些,可不是蠢!““少主公,料理妥帖了,伯符之智,粗中有细,吾等心中是了然!”“此事该当如何?是等着孙伯符救起,装作无事发生,还是?方才吾问过医正了,百越毒药粗鄙,哪里有半点用处!”张昭回答孙权,一旁的顾雍,忧虑很重的插口问话。孙权的上唇之上,已然长出了丝丝紫须,方广心中隐隐将此异相,看做了帝皇之相,对几缕胡须,很是在意。今日,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方广用力拽掉这一缕胡须,眼中,碧光大盛。“哥哥哪里能醒来,此事疑窦太多,天下知道青麓山猎虎的,只有几人,终究瞒不住的!”“嗯,医正说百越之毒无用?天下人,难道也能知道此事?”图穷匕见之下,孙权再没有丝毫的掩饰,方广目视后院之地,嘴角微微翘起。“仲谋之意?”“难道?”两个人精高门子弟,瞬间明白,却还想装糊涂。少年孙权,直直盯着两人的眸子,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吾只知道,江东世家,陆家已然残破,别灭中低门第,不下数十家!”“张,顾两家,乃是吴郡数一数二的豪族,要是此次被灭了,哥哥 定然喜欢。”“要是我在,喜欢子布,元叹,说不定彼此相宜,都能昌盛百年!”“公瑾哥哥,离着此地,不过三日路程,他是何人,汝两人都清楚,不用多说,若是公瑾回了会稽,纵欲有为,枉然亦!”孙权知道面前两人装糊涂,索性把话全部点明。孙权如此聪颖,见事通透,让两人尴尬下,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之意。“仲谋,你还小,伺候哥哥,乃是仁孝之心,闲杂人等,现在不宜汇聚孙府!”“吾家中,有家传药方这,专治血亏神昏之症,等吾亲自回家,为主公熬制药汤,仲谋伺候着喝下,主公的病自然也就好了!”“若是能不动刀兵,偏安此地,冀州之地,淮南寿春,都爱百越女婢,江东腾达,当不难,中原哪怕洪水滔天,又碍得吾吴郡何事?”张昭,顾雍,也把世家之话说透,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子中,火焰在燃烧。孙权再不多言,只是摆了摆手,张昭和顾雍,就好像真的已然把方广,看做了主公,躬身倒退几步,才缓缓辞了出去。等到两人走出,孙权再次转身面对鱼池,投喂谷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异常厉害。鱼食撒了一地,居然拿捏不稳。十二岁的少年,在吴郡的日光下,眼中碧光越来越盛,就和蛇鳄之属一般,寒气逼人。他却不知道,家中最小的孩子孙尚香,不过六岁的小女孩,也躲在院子中,水塘边的草丛里玩鱼。孙权和张昭等人的密谈,孙尚香听的清清楚楚,小女孩不解其意,却也隐隐知道,这是不能说出的秘密。当夜,孙策所中百越之毒毒发,一代霸主豪强,方广英杰,虎一样的男子,死在了弟弟孙权的怀中,只在人世间,活了二十五载!孙策临死之时,还是口不能言,只是对着赶回府邸的韩当,黄盖,世家顾雍,张昭,朱治等人,以手指孙权。众人明白主公之意,孙权当为东吴之主,都是含泪哽咽着答应了。周瑜得到消息,飞马从半道折回途中,听到噩耗,当场从战马上跌落下来,口不能言,只是垂泪不语!众将心中大惊,将周瑜送回会稽,就在孙策府邸修养。庐江美方广身子稍微好一些,听众人说起亡友嘱托,又是大哭一场,心中决定,一定辅佐孙权,成为江东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