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异河边,高台之上。孔融眼中的方广,同几日前的武夫全不相同,抛去少年英俊的外表,出众的气质不论。那份司农当有的悲天悯人,比起高门世家出生的历代前任司农司农,还更像总管农桑的公卿!有汉以来,司农一职位置特殊,大都是官至三公之前的跳板。冲帝时候,大司农李固,从未下过农田,关心桑植,没几年,就俨然成了朝中太尉。汉桓帝时候,大司农杜乔,张歆,黄琼,后来不是太尉,就是司空。灵帝时候,司空张温,那是孔融见过的大汉权臣,也是从司农位置,一跃为三公的。算起来,当今司农曹操,就是因为张温感念曹腾之恩,提拔到了汉末官场。跋扈无比的董太师,在张温面前,向来恭顺无比。这些大汉历任司农,后来大半飞黄腾达,却有个大问题,他们的司农职位更像是虚职,不过官位罢了。方广则不同,这个前黄巾校尉站在那里,黑色冕服中的灵魂,一眼便知,和社稷,和后稷相连。就连孔融,心中恨少年一个洞,看着高台上的方广,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就是天选司农!“故天地交感,炎德济水,九州沃土,方能所产不断!”高台上,方广的祭词,到了最后。汉献帝刘协,也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刘协虽然曾经落魄,曾经在黄河岸边,为了一个面饼,失声痛哭。此时在许昌丰衣足食,骨子里,还是轻贱农桑之道。他今日到此,除了行帝王之职,还有两件大事!其一,看着吉平,如何整治现在高台上,风头全然压过自己的小子,别的不论,少年英俊的面容,让年纪和他相仿的刘协,异常的不爽。其二,也是针对中护军统领,不过不是少年本人,而是他那如花似玉的四个夫人中,妩媚最甚的貂蝉。这同二哥的初恋,不经意间,自作多情为貂蝉所夺颇为相像。长安时候,正值开窍年纪的刘协,见到第一个让他有惊艳之感的女子,就是貂蝉。徐州诏书,索要貂蝉不成,现在美女,就在台下端坐。虽然貂蝉四女,同方广一般穿着朴素端庄的黑色冕服,那份清丽,又如何能够遮掩。刘协眼神,每过数息,就要在貂蝉身上扫过,每扫一次,呼吸就要粗重三分。他身边皇后伏寿,对皇帝老公的脾性,异常熟稔,见到刘协喘气喘的曹洪都看出不对,连忙轻轻捏了捏皇帝的手。“陛下,收着些,这可是司农的女眷,几日前 ,马家公子的手,就因为这个女人,还挂在满宠的府衙外呢!”“方大同,看着温雅,稍有不对,可是要发飙的,陛下明察!”伏寿一句话,说的刘协一惊,想到董承的密报,汉献帝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刘协身边,董承之女,则是咬着下唇,两眼发直的看着司农。汉代,一直到南北朝的那个刘宋,女子索要俊男,同男子钟情美女,几乎可等量齐观。汉献帝想一口把貂蝉吞下,第一次见到司农英俊的董婕妤,心中想的,何尝不是将方麒麟收入闺房中?高台上,这对夫妻各怀心事,看着少年说完祭词,接过满脸肃穆,激动的双手发抖的石韬手中布袋,来到了清异河边的土地之上。春分时分,颖川甲于天下的黄土地,发出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方广已然是两世为人,却依然在为供养九州万民的土地而赞叹,而感动!司农知道,明公口中的“百里无人烟,千里无鸡鸣!”的凄惨景象。最终,是依靠土地所产,回复了大汉的元气。有了对土地的热爱,当朝司农,做着教条的播种,鞭牛礼仪时候。便同那些老态龙钟,颤颤巍巍,或者满脸厌恶泥土肮脏的司农不同。许昌百姓,能够感同身受司农之情,眼见播完种后,方广用柳条,不过轻轻触碰了健牛脊背,此牛就感恩一般哞哞而叫,拉动了曲辕犁向前,不禁一起交好起来。更有得了司农大恩,觉得无以为报者,干脆跪倒在了清异河边,看的刘协和董承等人心中不悦,酸妒之气,满溢而出。“陛下, 这方广,倒是得人望的很,同曹公虽然跋扈,却为百姓不喜不同!”“如此想来,只怕此人,才更可怕!”献帝身边,董承声音低沉,话语中的阴毒之意,让人不寒而栗。刘协想到他才登上高台的时候,许昌百姓近乎沉默的反应,不禁一阵心塞。小皇帝自恃汉室正朔,从不扰民(其实是出不了宫阙!),可算是爱民如子了。这方广明明暴虐,滥用民力,怎么倒像他才成了许昌至尊了!“董公,你们安排妥帖没有?此子比起曹洪,要难缠十倍不止!”“今日不在万民面前臭了他,吾这皇帝,比起台下那位,都要憋屈了!”董承顺着刘协的目光向台下看去,西北狼首马腾,满脸哀伤,双眸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发呆。哪里还有半点关中豪强,西北冷娃的风采?显然马休,马铁之事,对马寿成打击太大,老马根本没心思管什么春祭。此时不用想,一定在琢磨,怎么弄死方广呢!“陛下放心,东西早就配好了,一杯下肚,就是行尸走肉,数个时辰内,神智全失!”“到时候方大同倒下了,吾和谏议朗等人,一股脑儿进言,就说方广抱病,不宜占据护军统领位置!”“他和尚书令等人,也是不睦,想来荀彧等人,也会暗中支持,到时候曹操,也就不好保他了!”“好!就是如此,但愿吉太医,能把方广的根也废了,到时候貂蝉小美人,就能勾搭到手了!”史书之上,素来以老实头形象见人的刘协,骨子深处,其实也满是暗黑。高台下,田地中,少年满头大汗,严格按照先秦礼仪,将一亩田土耕种完成。高台上,献帝知道,就要到了敬酒后稷的一环了,不禁对着隐藏在台下的吉平点了点头,长身站起,几步来到了高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