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子敬比起当年在仓亭津的时候,也显的衰老了许多,虽然未见华发,现在孙权面前说话,高大的身子,也不禁佝偻了。孙权眼见周瑜不到,黄盖也不来,嘴角微微翘起,干笑了两声。“既然公瑾不适,吾也就不去军寨了,让他好生休养,大军不日就要北攻广陵,还要柴桑偏师相助!”“当年在家兄身边时候,庐江公子,就最易色变,没想到今日,还是如此!”孙权明明在笑,彻骨的寒意,还是透体而出。吴主再不说话,拨转马头,直直向吴郡所在而去,吴军不明就里,却知道大都督所在之地不远。孙权临到此处,不见周瑜,恐非江东之福。离着孙权大军不到二十里之地,军寨之旁,一头华发的周瑜,脸庞消瘦,目视北方不语。他身边大将黄盖,最是敬服都督,眼见美周郎憔悴至此,颧骨高耸好若山峰一般,心中一酸,眼眶已然红了。“都督,秋风伤人,都督还是回营,一会主公,定当来看汝的!”“公覆,仲谋不会来的,汝不懂,天下间,哪有主公求见臣子的道理?”“没想到,伯符的弟弟,帝王心术如此熟稔,这江东每多呆一日,吾只觉得心中难安啊!”“都督,子敬不是说,事情说开就好了?”“子敬那是宽慰吾,心有缝隙,便再难修补了,子敬自己,也是心累,要弥合君臣之疏!”“唉,想起来,倒是北地,北地那个司农,说话做事,天生温雅亲厚,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见到大同!”周瑜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个少年时候,就才貌双绝的男子,闭着眼睛,满头华发,也随着秋风飘散开来。天下大变在即,河北,邺城,张郃临阵投诚,到今日已然是第二十日了。邺城守军虽然精锐,攻城的曹军却也能感觉的到,袁绍的军队,士气正在慢慢的瓦解。曹操扎营邺城之下,李典诸将,北上幽州,一路势如破竹。就连臧霸,昌郗,也从北海郡赶到,邺城下,曹军军威,一日比一日旺盛,若不是曹操爱惜甲士,无意强攻,此时的冀州郡城,恐怕早就易主了。袁谭将弟弟,父亲一起封在府衙内。更是点兵,以识人不明,居心叵测之由,将沮授拿下。关键时刻,许攸自带家奴甲士,将郭图一脉谋士辛评,接到了府中护卫,此举甚是被袁谭赏识,袁绍嫡子,将许子远,看成了仅次于郭图的可信之人。袁绍被困在府邸,别说城外之事,就是宅邸外之事,也是一概不知。他心忧战事,张郃下场,更是不知,屡次召唤河北文臣武将不至,心中忧惧,眼见一日比一日憔悴,二十日过去,已然宛若活死人一般了。这一日,袁谭,郭图在城头巡弋,眼见曹操势大,辛评弟弟辛毗,也被曹军从北方压回,在城下叫门,都觉得心中烦躁至极。辛毗在幽州为主簿,既然到此,河北之地,恐怕已然大半为曹军所有,邺城沦陷,就在眼前。“公则,河北局势,可还要转圜余地?曹军势大,吾观大事,已然不可为!”“少主公,曹操虽然势大,河北义士,却还是心向主公,邺城坚厚,为何不守?辛毗降曹,那是他辛家兄弟不忠,正好可斩辛评,也壮士气!”袁谭身边,郭图,辛评争宠的厉害,关键时刻,郭公则大事先灭自己人的脾性,发作的厉害。“杀辛评?仲治又有何错?昨日还一起饮酒,今日何谈杀戮?”“杀主公,辛毗降贼,就是辛评之过,吾听子远言说,城中校尉,多有到府中拜见仲治之人,他要开城乞降,又当如何?”“吾,吾,此等事情,汝和子远看着办即可,当日围住府邸,也是汝建言,现在该如何收场?”“少主公,事已至此,大不了玉石俱焚,河北袁家四世三公,纵然死绝,也不能坠了世家高门之威!”郭图虽然专灭自己人,却也是抗曹最死硬的一个。袁谭在青州杀了不少人,现在看到郭图疯狂的神情,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他再不说话,大步走下石阶,走不多远,就听到了城头厮杀声音,片刻后,伴随着郭图疯狂的笑声,袁军的喊叫声音,袁谭知道,辛评已然被郭图治住。邺城城下,曹操手握竹纸文书,凝神不语。这是方广从长安送出,一式两份,一份送到邺城,一份送到此间。信笺很长,说了益州大变之事,和刘备孙权会盟北攻的猜测。益州之事还好,曹操让少年去汉中,就是得陇望蜀了,孙权,刘备合流,在曹操看来,却很是玄幻。他看完书信,摊开双手,将信交到荀彧手中,曹营谋士,传看信笺一圈,都觉得少年之言,颇有神棍玄幻之色。“大同现在越来越神妙了,以后打仗,还要什么谋略,只要他闭着眼睛算算,定当大胜了!”荀彧笑了笑,第一个开口说话,不自觉间,将方广,又向黄巾一脉,张鲁挚友方向推了推。“主公,不会吧,十日前,不是还有公明军报,闻说荆州甲士尽数南去,和孙权会猎南郡之南?”“徐晃有意南下,主公让他不要妄动的,怎么大同,不知道此事?”程昱虽然和方广交厚,说起大事时候,却素来持中,他一言既出,陈群,司马防众人更是一起出言附和。“主公,吾倒是觉得不然,孙权,刘备,想来是料不到主公麾下大军,纵横河北,这才被迫会盟。”“刘备当世枭雄,眼中没有道义,只有实利,孙仲谋虽然年少,观其形,也非等闲之人,司农所言,看似荒谬,其实暗含道理的!”出言驳斥程昱之人,站在昨日才赶到此间的曹丕身旁,满脸都是肃然之色。曹操眼见说话之人,还是少年模样,一下子想不起来姓名,轻轻咦了一声。“父亲,这是司马公之子,司马仲达啊,他是儿子好友,这才一同前来的!”“哦?司马仲达, 吾想起来了,就是在许昌炼铁,把汝兄的十年俸禄挥霍掉的小司马嘛!”“世家子弟之中,少有汝这般务实之人,汝行同大同颇为相同,没想到谋略也是暗合!”曹操很是欣赏司马懿的样子,连声出言赞叹,就连曹丕,都高兴的满脸放光。就在众人要展开讨论时候,忽然邺城城墙上,传来了郭图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音。“背叛主公者,只有死之一字!”曹营文武循声看去,城墙之上,一个白衣文士,满脸惊恐,被身后同袍,用长剑架在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