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子,可极少有人会像蔡文姬这样行事跳脱,不在乎规矩。尤其她还出身书香门第,就更显悖逆。不过,她的舞姿是真的优美。寸缕未露,却将女人的柔美展现的淋漓极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哈哈,这有时候还真不能怪君王。”刘辩看的出神,情不自禁说道。一个蔡文姬就让他两度春从春游夜专夜了,若是再多上几个,他恐怕还真的很难再将精力专注的放在处理国事之事上。“从此君王不早朝……”专心于舞蹈的蔡文姬默默将这两句诗记在了心中,整个人仿佛浸泡进了蜜罐,连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形容一个女人的美丽,从此君王不早朝应该是达到极致了。刘辩的张口就来,让郑玄和蔡邕不禁齐齐侧目。郑玄赞同且震惊于皇帝治理国家的手腕,但从未对皇帝的才华有任何的期盼。毕竟这仅仅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即便有强韧的心智,可读的书绝对是有限的。但没想到,皇帝的一时兴起,张口便是意境充沛,令人越想越觉得醇厚的诗歌。“陛下,您方才所吟诵之诗后面应该还有吧?”郑玄问道。听诗听半句,就好像听人讲话停了一半没了下文一样令人难受。刘辩摇头,“没了,朕信口随便来的两句,后面的没想好,也懒得想。”在这样的情境下,刘辩能记起这么两句,都已经是破天荒了。整首诗他怎么可能记得下来!“陛下,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只是两句,听着让人难受。”郑玄急切说道。皇帝这话说的,让他记得差点想捶大腿。这么好的诗怎么能只有两句呢?!“朕懒得再去想,你们二位乃是当世大儒,要不让帮朕把后面的填上吧。”刘辩随口说道,他是不可能再想起来的,虽然这首诗曾经好像他也背过。但背是一回事,能不能想起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郑玄一拳攮在大腿上,整个人抓心挠肺般的难受。怎么可以只有两句呢?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多好的诗啊!因为这两句话,郑玄在这美好的环境里陶冶了半天的心境瞬间支离破碎的。……声名鹊起,俨然已是关东领头羊的袁绍,在得知他的叔父不但死里逃生,还顺带把陈留王从宫里请了出来之后,立马派人知会东郡太守桥瑁,派兵接应。同时还派遣了他部下亲信大将颜良,亲自率军出冀州接应。袁绍踌躇满志,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是稳赢。有陈留王这颗棋子在手中,不管刘虞答不答应为帝,都已经不重要了。相比于刘虞还是先帝一直著意的储君陈留王协,更加重要几分。而且更容易控制!刘虞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想要控制此人,他还需要稍微费一些功夫。心中雀跃的袁绍,立马派出了帐下谋士高干、荀谌,趁热打铁前去游说韩馥让出冀州牧,由他接任。从雒阳出逃之后,他历经无数的不安与彷徨。在这个盛夏时节,袁绍感觉自己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春天。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开始发展了。……东郡太守桥瑁算得上是袁绍最坚实的拥趸之一。假传檄文,传告天下,便是他给袁绍出的主意,事情也是他做的。在接到袁绍的传令之后,桥瑁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点起兵马,准备接应之事。可还没等他率军出发,便先一步接到了探马禀报,有一路兵马忽然杀入了东郡。被最近朝廷的举止吓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桥瑁,犹豫了一下之后立马暂时搁置接应之事,而是派出人马,先一步探查这路陌生兵马的动静。他有些担心是朝廷来攻打他来了。若当真是朝廷兵马他就需要慎重了,不然极有可能他前脚刚走,后脚,家就没了。东郡位在陈留之上,夹在上党与济北郡之间。当朝廷在这周围打的轰轰烈烈的时候,桥瑁就整天提心吊胆的。在得知陈留、山阳先后失守,刘岱、王匡、张邈等人皆兵败之后,桥瑁二话不说,舍弃了东郡几乎所有的土地,将所有的兵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毗邻朝歌的白马,遥领东郡。数路探马在离开了两天后,给桥瑁带回来一个让他感觉十分绝望的消息。还真的朝廷兵马来了。但奇怪的是,他们不攻城不掠地,而是大摇大摆的径直朝着白马而来。桥瑁对帐下从事阎农说道:“看来朝廷早就已经摸清楚了东郡的情况,这是径直奔着灭杀我而来的,如今为之奈何?难道要我就这样将东郡拱手让人吗?”阎农说道:“府君,我们离开东郡这是迟早的,朝廷兵马暂时尚未对东郡动手,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腾出手来。泰山郡一战,让朝廷大将失陷东阳城,逼得皇帝不得不改变计划,派出数路大军营救曹洪。”“要不然,卑职觉得朝廷应该早就已经对东郡动手了。朝廷分兵数路,攻取了济北、泰山,鲁、沛等国,并没有道理将东郡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朝廷将东郡到现在还留着的原因,除了腾不开手,卑职觉得另外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东郡毗邻上党,左右全是贼寇,匈奴、鲜卑,白波盘踞,朝廷想以我们为屏障。”“听闻朝廷边打仗,边屯田,故而他们并不希望辛辛苦苦屯好的田地被贼寇给霍霍了。”这个事情,两个人在很早之前其实就商议过。桥瑁叹道,“这些道理我岂能不明白呢?我只是不想寄人篱下啊。”阎农劝道:“府君该早做决断了,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刘岱与王匡诸人的联手,都未能堵住朝廷兵马的攻势,我们孤军在此,不可能会是朝廷的对手。”“袁本初此刻正在冀州鏖战,也没有施以援手的机会。我们现在最佳的选择,便是接应陈留王,这是我们的去路,也不失为一条退路。”相较于桥瑁的优柔寡断,从事阎农更像是人间清醒。桥瑁听的面色凝重,“确实是没有更多的选择了,撤,接应陈留王。”“喏!”桥瑁早已整顿好了兵马,在他下定了决心之后,大军立刻开拔。北出东郡,进了上党的地界。但就在他们行走了四天之后,忽有探马急匆匆前来。“启禀府君,有兵马尾随在我们身后,相距已不足三十里路。看他们所打旗帜,应该是朝廷兵马,而且好像还是早先便进入东郡的那一路。”听到这个消息,本就心中郁闷的桥瑁,逮住斥候就是一顿鞭笞。“应该,好像?尔等身为探马,难道就是如此为本官探听消息吗?”“如此似是而非的消息,你们拿到我的面前,难道是要我亲自去辨别吗?!”桥瑁一边打,一边骂,直打的那两名斥候皮开肉绽,这才罢手。若不是阎农从旁劝解,那两名斥候可能就被桥瑁给打死了。“府君,我们的行军速度比不过朝廷兵马,若不能寻求庇佑,恐怕必须要打一仗了。”阎农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他大概算了一下,这支朝廷兵马的行军速度,几乎是他们的两倍。在他们尚在东郡中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动身了。这才区区四天的时间,朝廷兵马竟然就已经将双方的差距缩短到了短短三十里路。三十里路,骑兵都已经发起冲锋了。“暂以朝歌城为落脚地吧。”桥瑁甩手将鞭子扔在地上,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他很清楚,他是为自己所累。但他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去那么想。当朝廷攻打陈留的时候,他原本可以派遣兵马援助的,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派。紧随着张邈兵败,陈留复归朝廷治下。后来的山阳、泰山二郡也是如此。他总是在犹犹豫豫中,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随着身边盟友的渐渐战败,这种情绪就好像是在他心中堆叠起来的污垢,让他身心俱疲。“报!”“启禀府君,敌军来袭!”一道尘烟滚滚而来,马上骑士狼狈翻滚落地,急切对桥瑁喊道。桥瑁一把拨开斥候,疾步朝着辕门走去。只见在那起伏的低矮山脉之间,一支骑兵缓步出现在了山脊上。双方的距离近到桥瑁甚至都能看到,那些将士漆黑甲胄上散发的光泽。他粗略的数了一下,足有三四千的骑兵。这个数量,瞬间让桥瑁的心都凉透了。他麾下骑兵,即便是把那些拉粮食的驽马都拉起来凑数,也许才勉强能凑出来千人。“请府君速速下令深挖陷阱,多置拒马,遍洒铁蒺藜。”阎农急切喊道。他想不通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的这位主将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发呆。这很明显敌军已经在观察营盘,准备进攻了。“奥,好,好。”桥瑁像是在梦游一般,恍惚间回过神来,连忙调兵遣将准备御守。低矮,连绵起伏的山脊上,夏侯渊很享受的把自己的小马扎从马背上卸了下来,手中提着酒葫芦,一边喝着,一边观察敌军的营盘。没有什么好的下酒菜,他就顺手摘了几朵脚下的蒲公英,放在手中撮吧撮吧当成下酒菜,用以佐酒味。怀中虽然有腌好的肉干,但这种东西太奢侈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吃。夏侯渊自己是如此,他给将士们下的命令也是如此。曹洪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将军,他们好像现在才开始挖陷坑。”边上,校尉庄原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他还是头一次见在敌军的眼皮地下挖陷坑的。那陷坑到底有什么用?他就实在是有些不清楚了。夏侯渊笑道,“无妨,在东面留一路伏兵,把其他的兵马全部都调上来,我们就看着他们在下面挖陷坑。”“喏!”当大队兵马调集上来之后,在这个丘陵环绕的低洼地上,就出现了非常离奇的一幕。山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将士,看着下方营盘里的将士们忙忙碌碌的挖陷坑,置拒马。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即便是当故事说出去,恐怕相信的也没有几个。阎农看着山脊上乌压压的朝廷大军,感觉喘气都有些困难。投降这两个字眼,像是酸水一般不断的在喉咙间反反复复。面对此情此景,内心产生恐惧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大量的军士。若不是桥瑁亲自率亲卫督军,早就已经发生营啸了。可面对朝廷大军无声的威慑,现在仅凭杀人 ,已经很难稳住将士们了。阎农思虑再三,还是找到了桥瑁。他欲言又止的说道:“府君,此战……我们恐怕没有胜的可能,不如早降。”“降?”桥瑁神色陡然变得无比凶狠,他恶狠狠的盯着阎农,喝道,“那些檄文乃是你亲手所写,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二人所犯的是什么罪过?”阎农面露苦涩,那些檄文都是出自他之手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那是诛九族的罪过啊。“卑职的意思是诈降!”阎农迅速改变了说法,说道。“如何诈降?”桥瑁狐疑问道。阎农指了指在两面山脊上排成了两条线的朝廷大军,说道:“朝廷兵精马壮,且不提他们人均铁甲,单单只是那些骑兵,一旦冲营,我军恐怕便会在瞬间失去战力,沦为砧板上的鱼肉。”“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干脆点,投降。待敌军松懈,再反戈一击。”桥瑁有些犹豫,“有把握吗?”阎农摇头,“府君,卑职并没有什么把握,但相比于正面对战,卑职觉得这样的胜算可能稍微高一些。我刚刚仔细看了又看,我军真的很难有胜算。”“唯一的可能就是,也许我们能带少量兵马逃出去。”桥瑁压根就没有想着打赢这一战,一看朝廷那阵列森严的大军,再看看自己。他知道根本就毫无胜算。更何况己方最初的时候,只是将此地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打仗,连陷坑现在都是在敌军的眼皮底下挖,怎么可能会有胜算嘛。他现在做这些,就是想在跑的时候,能稍微顺利一些。“如果能顺利的趁着夜色制造营啸,我军趁机反戈一击,也许,还会有些许胜算。”阎农再度劝道,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些另外的打算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大家就是自己想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桥瑁深恶于自己的优柔寡断,这一次他觉得可以赌一把之后,便强行让自己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敌军阵前,面见敌军主将,谈投降之事。”说完他语重心长的阎农说道:“伯正,你我的性命,我可就托付与你了。”阎农神色严肃的重重点头,“府君放心,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我们自己,再尝试赢下这一战。若这一战可胜,府君在袁本初面前也能傲然看他了,而且凭借这支朝廷兵马的甲胄和战马,我们也能组建起一支强军来。”“届时,府君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桥瑁听的脸上顿时满是喜色,“如此说来,还真值得赌一把啊!”赢下这一战的好处,好像真不是一般的多。“府君,我去了。”阎农沉声说道。桥瑁神色中带着浓烈的期待,将手落在阎农的肩上说道:“去吧,若此战可胜。有我桥瑁一口肉吃,就不会短你一口汤喝,不,我们一起吃肉。”阎农笑着,轻轻颔首。他没有带任何一个随从,孤身一人爬上了相距营地不过三四里的矮山。“卑职阎农拜见将军。”没有任何人阻拦,阎农非常顺利的走到了夏侯渊的面前。“你先别动。”夏侯惇忽然喊了一声,指着阎农脚边不远处开的正艳的蒲公英,说道,“将那几朵蒲公英给我拔上来!”阎农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顺从的照办了,弯腰将不远处的蒲公英用手指扣了出来。夏侯惇身边的校尉庄原走了两步,从阎农手中接过蒲公英递给了夏侯渊。“没必要这么小心。”夏侯渊笑着对庄原说道,“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搏命的主,何须怕他一个文士。”“将军,陛下时常警告我们,在任何时候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在敌境,哪怕对方是小孩,我们也需要在确定他的身上没有携带能杀死人的凶器之后,再适当放下戒心。”庄园挺直腰杆说道。夏侯渊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陛下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么多道理。”自领军以来,夏侯渊已经被麾下的校尉们教训了无数次了。这些从西园出来的兵,个个谨慎到令人发指。他在蒲公英上撒了一点点粗盐,然后用手搓成团,冲正被将士搜身的阎农示意了一下,问道:“吃吗?味道相当的不错,十分鲜美。”“将军自请。”阎农摇了摇头,说道:“此物清热解毒,利尿散结,是个非常好的东西。”夏侯渊笑说道:“我原本并不知道这东西能吃,上一次在夕阳客栈我遇见他们把这些东西做成了凉菜,而且价格还相当高,才发现此物的确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