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几乎使劲了浑身解数,但最终还是没能从荀攸的口中撬出那关键的消息。而荀攸也没能如愿让张济和夏侯渊,去找刘侑谈一谈。云台镇抚司这个在朝中有着特殊地位的衙门,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让人心里不安。绣衣御史的威风还安安静静的躺在史书里,字字珠玑。没人愿意去挑战它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没能指挥动张济和夏侯渊,撬动他们的关系网,荀攸只好自己想办法。翌日。他光明正大的走进了云台镇抚司。其实荀攸也想过晚上偷偷拜访一下臧典,但他想了想又觉得这么做太过于鬼祟。镇抚司的衙门不算奢华。这座后面带了五个院子,前面是三层木楼的建筑,有一段时间还曾经当过寺庙。问了一路人,荀攸终于找到了臧典办差的院子。听到荀攸来访,臧典主动迎了出来。“荀仆射怎有闲心来我这边了?”臧典问道。哪怕他的嘴角带着笑意,可看起来也像是板着一张脸。但好在荀攸和臧典认识的较早,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人。“有事相求!”荀攸拱手,开门见山。在考虑了诸多选择之后,荀攸选择了最简单朴实的方式。“请!”臧典抬手,将荀攸让进院中,一边问道:“荀仆射有什么事直接知会便可,不必用这么客套的方式,我等同殿为臣,皆是为陛下效忠,为朝廷奔波。”“臧校尉在凉州可有人手?”荀攸笑了笑,问道。“有,但不多。”臧典在室内坐定,为荀攸斟了一杯清茶,“我听闻陛下命荀仆射督张济、夏侯渊二位将军将西征凉州,仆射该不会是想让我镇抚司搜罗军情吧?”“正是!”荀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陛下令镇抚司开衙的目的,也是想在日后的战争中能获取更多的军情,便于大军行动。这一次陛下并未在诏令中提及令镇抚司出手,我这就厚着脸皮来了。”臧典敛眉垂首,微微颔首,“荀仆射说的并无错,若大军需要,我们镇抚司自然愿意出一臂之力。只是我的人皆在冀、徐,凉州并没有人手。此事,仆射恐怕还得去见一见长公主。”荀攸:……这事闹的,荀攸火气都快上来了。一个衙门,这怎么还两回事呢?“荀仆射,我与你交个底吧,我主内,长公主主外。”臧典说道。荀攸怔了怔,这么说的话,他倒是能够明白了。“如此,那就叨扰了。”荀攸喝了口清茶,直接起身提出了告辞。出了臧典办差的院落,荀攸也没有去见刘侑。而是直接进了宫!这个事,他本来不想节外生枝去叨扰皇帝的,可他实在受不了那来来回回的麻烦了。在向刘辩道出了他的打算之后,事情很顺利。刘辩建立镇抚司的目的,本就是想运用在战争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一次他未明示在旨意上,只不过是忘了而已。云台镇抚司中,刘侑接到皇帝的圣旨,嘴都差点气瘪了。“这个荀攸,他都来了镇抚司,却见了臧典,不见我,反而跑到宫中去求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见我比见陛下还要麻烦不成!”刘侑气呼呼的骂道。此时,堂上只有刘侑在阳翟时的部曲统领冉闻。“公主,荀攸是陛下非常信重的重臣,我看您还是不必得罪的好。朝廷每逢用兵,二荀必有一人伴驾,一人督军前线,这身份地位,俨然未来的三公之相,招惹了不好。”冉闻劝道。刘侑气鼓鼓的盯了冉闻一眼,“谁说我要得罪他了?我就是骂一骂不行啊!”冉闻耷拉着脑袋不做声。这事可说不准。“你亲自去跟荀攸交接,顺带替我问候他一下。告诉他,下次有事直接来找我,不必去求陛下,我刘侑有容乃大!”刘侑挺着胸膛,赌气一般大声喝道。“喏!”冉闻面色悻悻。这棒槌果不其然还是落在了他的脑门上。……又是一个深秋时。在萧萧落叶中,刘辩在天禄阁抄了两首应景的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第一首诗,刘辩送给了这一次出征的将士。第二首诗,刘辩送给了正值年轻气盛的荀攸。这两首诗送到荀攸跟前的时候,荀攸正在西园检校兵马。两首意境清浅,只是读一遍就能读懂的诗,让荀攸激动的双手有些颤抖。“自古美人叹迟暮,不需英雄见白头。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荀攸轻声念叨,目中闪烁着明媚如朝阳的精光,“趁着年轻,趁着正年少,当建立一番功业!”“这是陛下对我的勉力啊!”狠狠深吸了一口气,他高举着另外一首诗,阔步走到了战鼓边。咚咚咚!振奋有力的鼓声在校场上回**了开来。将士们齐刷刷的抬头看向了站在点将台上的荀攸。荀攸扔下鼓槌,高举着那首诗,朗声道:“陛下圣旨!”两万将士瞬间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陛下万年!”他们高呼着,声音好似滚滚闷雷,直惊得天边流云四散。“陛下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荀攸朗声道。众将士:???这咋听着不像是出征的话呢?“凉州韩遂数度败我朝廷大军,猖狂不可一世。如今他视朝廷如无物,视我朝廷健卒无敢战之人。告诉我,你们敢战吗?”荀攸喊道。“战!战!战!”众军嘶吼。对于连战连捷的西园军而言,这话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荀攸作为一个谋士,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他高举着那首诗,狠狠抖擞了两下胳膊,清了清嗓子,再度高声喝道,“我西园锐士,曾在春日大败刘岱等盟军于兖州,今日秋深,我等出征凉州,当——更甚春朝!”“这,也是陛下对吾等的殷切期盼!”“陛下万年!”众将士再度嘶声怒吼,气势瞬间直入云端。一句话,瞬间引燃了熊熊战意。食君之禄,为君死战!第一代的西园军并没有辜负刘辩,也没有让刘辩失望。他们心里的确有这样的信念。刘辩这个少年皇帝将他们从苦难的深渊里拽了出来。而他们,也愿意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去回馈,去效忠朝廷。关中的铮铮硬汉们,恩怨分明,从不缺失血性。老秦人虽不在,可流淌在的这片土地上的血脉依旧绵延。当圣旨从雒阳北宫走出,他们站在祖先的尸骸上,依旧不乏征伐六国的悍勇!诛尽不臣,复我山河,谁与争锋!……深秋。西园两万精锐,兵出雒阳。……曹操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这时,他已经抵达了徐州。他提着剑,看着前来送信的斥候,眼睛渐渐鼓的像一只青蛙。“你!”好半晌曹操才伸出手指指了指斥候,声音沉闷的像受潮了的鼓。斥候身体不禁一个哆嗦。他不知道自己只是送个信而已,怎么还招惹了这位将军了。韩馥和徐庶正蹲坐在逆旅的木楼下,吃着陶谦派人送来的蜜桔。这个季节,是正适合吃橘子的时候。自从褪去了冀州牧的身份后,韩馥不但把自己褪化成了一个普通人,还褪化成了一个饿死鬼,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干掉了半箩筐的橘子。一瓣接着一瓣,几乎不见停歇。“你说曹孟德为何要对一个驿卒置气?”韩馥低问道。徐庶失笑,“什长,你这眼力见确实要好好的涨一涨才是,驿卒并没有得罪曹将军,他们先前也不可能有什么旧仇。这就很明显,就是驿卒带来的消息得罪了曹将军。”“那你知道驿卒带来了什么消息吗?”韩馥问道。徐庶从箩筐里又摸索了一个橘子,“我们二人这整个下午几乎就坐在此地吃橘子,什长不知道的消息,我又如何能知晓?”“也是。”韩馥点头,看着不远处的曹操低声道,“我现在真的很好奇驿卒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竟然能让曹将军气的在那里站了一刻钟,连句话都说不了。”就在韩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曹操动了。吓得韩馥立马低下了头,装作认真剥橘子的样子。一道阴影笼罩在了身前。韩馥缓缓抬眼,“将军要来一颗吗?”曹操却没有看他,而是对徐庶说道:“朝廷对凉州用兵了,后悔吗?”“不可能啊!”徐庶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朝廷粮草紧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对凉州用兵?就算没有粮草这回事,可凉州暂时安稳,朝廷就算用兵,也应该是趁着袁绍大肆对外用兵之时,横插冀州中部,攻略冀西为上啊!”“怎么能忽然间就对凉州用兵了呢?!”朝廷的战略和接下来的主攻方向,徐庶早就研究过了。他可不是淡泊名利,也不是不想要功劳。他只是想自己脚踏实地的,用战斗的方式去获得。可朝廷,竟然一反常态,忽然间对凉州用兵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韩遂和马腾也跟袁绍一样派人侮辱陛下了?”徐庶很不淡定的问道。曹操看着徐庶这失态的样子,心里忽然间平衡了许多。“朝中并没有具体的消息,唯一知道的就是韩遂与马腾反目了,但这个理由我觉得并不够充分。”曹操说道。曹操是个惯会识人的,这一路上行来,他意识到徐福谈吐不凡,是个人才。曹操对徐庶,远比对韩馥要重视。徐庶摇头,“这个理由确实不够充分,朝廷出动了多少兵马?”情绪一激动,徐庶连给曹操的敬称都省了。但曹操也不在意,一脸郁闷的在徐庶身边坐下,“他娘的,足足四路大军。”偏偏就是没有我!“皇甫嵩督长安兵,和盖勋所率左、右羽林军,为前军。荀攸督西园两支精锐,张济所部和夏侯渊所部为后军。”曹操说道。徐庶右手不觉用力,“这是覆灭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