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在骗我!”已经被刑卫摁倒在地的丁宫扯着嗓子吼道,“先零羌与韩遂沆瀣一气,你为何还要建言陛下暂时不宜与羌人起战端?”荀彧也被丁宫强大的逻辑气的头有点晕。主动出兵和击退来犯之敌,这两个事,是一回事吗?先零羌和诸种羌分散开的部落,多达数十个。朝廷主动出兵,会有一定的可能迫使他们再度结盟,这才是他所担忧的。可覆灭几个与韩遂沆瀣一气,侵犯边疆的种羌,却还要向先零羌的首领遣使送礼,这难道不是明着告诉先零羌,我们朝廷很软弱,你赶紧来抢吧?荀彧瞥了一眼丁宫,俯身拱手说道:“陛下,臣请诛杀丁宫,以正朝堂之风!”他连解释都懒得再解释了。一个徒有名望,却毫无实才,只有一些自以为非常正确的歪理的臣子,不配为臣!“你这佞臣,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丁宫扯着嗓子怒吼道,“陛下,臣请您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谁才是忠贞之臣,谁才是奸佞,您不能听信小人之言,而陷社稷于危难之中啊!”刘辩都被气乐了。这要是在后世,丁宫肯定是一个名动大江南北的专家。不对,人家现在就是。只是如今的叫法不同,他和王允都是非常有名望的贤良,学识广博。“陛下,臣请将丁宫逐出朝堂!”皇甫嵩站了起来。曾经,他还是相当欣赏丁宫的。但今日丁宫这一番话,让他也颇为失望。只是他觉得罪不至死。“陛下,如此佞臣,当诛!”陈琳紧随在皇甫嵩之后,语气斩钉截铁。他早就感受到了皇帝言语之中的杀意,并为此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陈琳作为刘辩最早起用的臣子之一,虽然极力拥戴皇帝,但也有自己的原则。不过他在看过丁宫的所作所为之后,也觉得这老小子该死。顺带可以用他的死,让朝堂之上那些惯**阳怪气的老臣好好清醒清醒。“陛下,朝堂之上各持己见是常态,臣子们也应该各有见解。丁宫虽然见解不对,但罪不至死,臣请陛下三思,宽宥他的性命。”陈纪上前,大行跪拜之礼,做的无比严肃。在陈纪之后,王允等人也站了出来,替丁宫求情。刘辩也冷静了下来,指着丁宫骂道,“无耻,荒唐,不知所谓,扔出去!”“唯!”两名刑卫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拽着丁宫出了府衙主厅。“继续吧。”刘辩挥手说道。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想杀丁宫了,但依旧没能成功。像这种声望在外,在士林间有着不小影响力的臣子是最难搞定的。饶是雄才大略如汉武帝,也有几个他始终没有办法动刀的臣子。丁宫虽并无实才,毫无远见,但此人声誉极佳,不贪腐不妄为,以这样的一个借口罢免,应该已经算是做到极限了。刘辩也不可能告诉群臣,就是丁宫第一个响应董卓把他从帝位上拽下来弄死的。这人其实是个实打实的孙子。也不现实。这种存在于原本历史中的事情,只能成为他判断某一个人的依据,却不能成为他说服人的理由。……宴席过后,刘辩重赏了此次的有功之臣,提拔了长安军中几名将校。只是韩遂死的有些平淡,让刘辩一直到现在都觉得有点儿恍惚。让他头疼了几乎整整两年的西凉枭雄,竟然就这样落幕了。他是赶着来看这个人,并想办法搞定他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落了这样一个简单草率的结果。本来都已经逃出生天了,可结果他自信膨胀,自己把自己给浪死了。不过,刘辩也就是这么感叹一下。韩遂一死,凉州也就不再是他前行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了。不然他不管是向什么地方用兵,都要先顾忌一下来自身后的威胁。如今也该轮到他刘焉睡不着觉了。镇抚司传来的消息中,这老小子最近颇有点儿卧薪尝胆的意思,正在发了疯一般的整顿那些不太听话的世家,试图将整个益州完全掌控在手中。如今挡在他前方的壁垒已经没了,刘焉大概率是要坐不住了。他肯定也很清楚刘辩这个他看不在眼中的儿皇帝对他到底有多看不顺眼。马腾投靠朝廷,韩遂身死,天下的格局在这一刻开始正式发生了改变。凉州虽然还有如宋建等叛军势力,以及无数的羌族首领和氐王。但如果他们不联合在一起,已经不足以对朝廷产生很大的威胁了。主动进攻尚无把握,但守疆土应当是没有问题。庆功宴过后的第二日,皇甫嵩前来觐见,商讨凉州接下来的安排。堂上依旧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刘辩在详细听了羌族的情况之后,说道:“朝廷在过去不止一次的将羌人迁徙到内地,诸如北地、云中这些地方都曾大量安置。”“但此番羌族反叛,这几个地方的羌族几乎无一幸免的选择了景从韩遂,攻掠凉州,寇犯三辅。如此的前车之鉴,朝廷应该吸取教训。”“陛下所言极是,当分化其众,迁徙兖州、三辅等地,且不应大量聚集。”荀彧起身道。皇甫嵩摸着下巴沉吟稍许,说道:“只是羌人善游牧,不善耕种。若将他们迁徙到这些地方,怕是会两者都被耽误,反而于国不利。”“耕种的能力确实又好坏,但丢在屯田尉操练几月,肯定什么都会了。”陈琳笑说道。皇甫嵩颔首,“也是,倒是我多虑了。将羌人迁徙内地,这大好的牧场也不应浪费,朝廷应征募百姓来此,为朝廷放牧军马。”“耕种好学,可放牧,中原百姓确实不如游牧民族。”荀彧沉吟道,“不妨留下少量善于放牧的羌人,再从中原征募一部分百姓过来。”堂上诸人,尽皆颔首。刘辩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道:“何必再征募百姓,此次西征,有无数将士受伤,优先安置这些人吧。愿意回家者便依旧例,愿意以后定居凉州,屯垦放牧的,将他们的家人都接过来。原本在中原有多少地,翻倍在凉州给与牧场和田地。”“受伤的将士安置下去之后,若人手依旧不够,再从中原征募。”凉州地广而人稀,刘辩完全能给得起。荀彧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句,西园军能征善战,真的是有原因的。稍微有一点好处,皇帝就优先想到了他们,这怎能不让将士们奋勇争先?“陛下,韩遂虽死,可凉州贼众犹广,朝廷恐怕必须在此地驻扎大量的兵马才能保证西疆的安稳。丁宫的建言虽然不合时宜,但先零羌等诸羌,始终是我朝的心腹大患。”陈纪见大家都没有反对皇帝的意见,默默进入了下一个话题。今天是陈纪跟随皇帝西巡以来,第一次参加这种小规模,但决定大事的议事。内心不由有些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皇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终于让他也有了参与的一席之地。但肯定应该不是信任。“都议一议吧,何人可镇守凉州?”刘辩活动了一下脖子,靠在了软塌上。皇甫嵩看了一眼荀彧与陈琳二人,率先说道:“陛下,臣以为将长安军移师金城便可。”长安军原本屯驻长安最大的战略目的,便是防备凉州的叛军。如今朝廷正面最大的两股叛军皆已不存。长安军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镇守长安,他们的防线完全可以往更西边移一下。“臣附议。”荀彧说道。皇甫嵩眉头轻蹙,心中稍微有些惊讶。荀彧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可一直是偏向于西园军的,今日竟然附和他的意见。“不过,凉州形势复杂,周边诸羌环绕,南部又有就差称帝的益州牧刘焉,仅凭长安军一支兵马,臣觉得不太够。”荀彧又说道,“臣昨日校对诸军送来的军功,发现夏侯渊将军帐下有一校尉名唤阎农,此人有独领一军的能力,又兼处事圆滑,或可率军驻守南部。”“马超与马岱二人皆长于凉州,弓马娴熟,对羌人也颇为熟悉,可为阎农副贰。”就坐在皇甫嵩侧后方,但却有些沉默寡言的盖勋说道,“臣附议!”“臣久在北地,对北地的羌人也颇为熟悉。他们很不安分,白日放牧,晚上劫掠,在臣去北地之前,如不雇佣当地的羌人为向导,没有行商敢独自走北地。入户抢劫,截杀汉民,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臣驻守北地之后,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平了北地北部作乱的羌人。”刘辩颔首,“那就依二位卿家之言,令阎农、马岱率军驻守冀县。”冀县在陇县西南方,为汉阳南部重城。在他们的西边就是羌人扎堆的陇西郡,而陇西近邻参狼羌的领地。参狼、白马两羌和他们的无数种羌,是先零羌之外,另外两个较为强大的势力。也就是他们的领地相对较远,而又与先零羌不睦,对凉州的影响稍微小一些。若是这些大大小小羌族部落结成一个大同盟,那可真就够刘辩喝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