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刘备万万没想到朝廷在冀州忙着打仗的时候,皇帝还能想起他来。那一道加封他为荆州刺史的诏命下来之后,差点没把他恶心死。更糟心的是,朝廷使者传达皇帝诏命的时候,刘表就在他的身边。诏命一宣读,刘备明显的感受到刘表看向他的眼神不对劲了。简单的打发了使者,刘备立刻向刘表说道:“使君,皇帝这是要离间你我兄弟之心呐!”刘表皮笑肉不笑的淡笑了一下,对刘备说道:“贤弟不必多心,我已命人去拿刺史印绶了,如今贤弟为荆州刺史,我再将那些东西拿在手中,实在不妥。”刘备心中暗暗叫苦,忙说道:“兄长,这可使不得。备可以挂着这个虚名,但荆州刺史的实权还是应落在兄长的手中,我敬仰兄长,也自知自己并非是那治理一州之地的人才。”无可奈何的刘备,只能用最实在的语气跟刘表交底,把话完完全全的说在明处。刘表有些不耐烦的轻叹一声,摆手说道:“贤弟又何必说这些话。这是朝廷的敕命,不管是虚的还是实得,你都将是荆州刺史。而且,你有没有治理一州之地的本事,我又岂能不知道?”“兄长,你当知,这并非我之本意!”刘备苦涩说道。皇帝这一道诏命,算是彻底把他变成了架在火上的鸭子,随时有性命之虞。刘表宽慰道,“我又岂能不知?贤弟安心做事便可,我来亲自辅佐贤弟,这荆州料来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贤弟。”刘备顿时就跟连干了三大碗黄连水一般,内心苦涩不能言。刘表这番话说的,让他不管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见丁点好处。若答应,岂不是伸手向刘表要荆州的权利。可要是不答应,听起来更像是他要把刘表一脚给踢开一般。左右为难的刘备,只好再度态度非常坚决的表态,说道:“这个官,备不要也罢!”“备受兄长之遥,单枪匹马前来荆州,本就是为辅佐兄长,此事如何还能反着来?兄长待我如亲兄弟,我又岂能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刘表握住刘备的手,“贤弟,你且听我一言。”“你先将这差事担下,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你也可以当做是请求。你不要觉得我会多想什么的,不存在。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朝堂局势隐晦不明,陛下对我多有猜忌,我已不能在明处再做任何事情了。”“贤弟当知,我们这些封疆大吏被陛下猜忌会是什么结果?可不是御史弹劾,罢官去职那么简单,而是毫无征兆的便会大军来袭。当今陛下在有些时候,可比高祖还不讲道理。”“你若是拒绝接受荆州的权利,这事若是传到陛下的耳中,那势必会步徐州的后尘。你我皆是宗室之臣,对社稷,对陛下皆有守土之责。”“我们可以被陛下猜忌,但不能因为陛下的猜忌,而让汉家百姓受灾受难,让社稷残破!”刘表这一番话说的简直是掏心掏肺。但刘备一个字都没有信,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中。大家都是狐狸,又何必故作清纯的绵羊?但这一番话还是让刘备感动了,令他无语凝噎,感激的握着刘表的手说道:“兄长实在是社稷的顶梁柱,这一番见地令备深感惭愧。但荆州刺史这个差事备还是不能领,要领那也是表面上领着,荆州的权利还是应在兄长的手中。”“若兄长不应下此事,备稍后便离开荆州,永不踏入襄阳半步,我怎么来的,我就怎么回去。”刘表叹息一声,“贤弟这又是何必呢?”“若兄长不应,备唯有如此!”刘备非常坚决的说道。刘表满眼无奈的看着刘备,幽幽叹息了一声,“也罢,也罢,既然你坚持,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但有一事,你不能拒绝我,衙署和印绶你必须接下。哪怕只是名义上,这也是你的东西,而这,实在而言,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名义!”刘备拱手摇头说道:“兄长,恕备不能从命!”刘表生气的一拂袖,说道:“此事由不得你,就这么定了,我今日就从衙署中搬出去!”“兄长,不可!”刘备急急劝道。刘表直接转身离去,边走边喊道:“没有什么不可,此事,我说了算!”刘备心中叹息一声,暗暗把皇帝问候了一遍。小小年纪,恶心起人来手段怎这般狠!……刘表说搬就搬,当天他就带人从衙署中搬了出去,住进了他在城中的另外一套宅子。论奢华程度十个州治衙署都比不上他的那套宅子,但其实刘表一直更喜欢住在衙署。衙署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好像篆刻着权利二字,这是让他最为舒心的。但搬出来的时候,刘表也没有什么留恋,只是心口有点疼。小皇帝这钝刀杀人的手艺,如今是越发精湛了。蔡夫人这几日正好回家省亲去了,得知此事,她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关上房门,拉着刘表就是一顿收拾。一番美妙的温存过后,蔡夫人忽然变脸,裹着被子,缩在床尾哭哭啼啼的说道:“夫君,你我之间的情义怕是要到此断绝了。”自觉自己老当益壮的刘表还在回味方才的酣畅淋漓大展雄风,听到这话他猛地懵了一下,急忙起身环抱住蔡夫人问道,“夫人说的这又是什么胡话?”“我说的是胡话吗?夫君将自己的首级放在别人的手腕下面,难道还要让妾身带着孩子一起授首吗?”蔡夫人陡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质问道。刘表有些茫然,“我何时将首级放在别人的手腕下面了?在荆州,还有谁人能砍得了我这颗首级。夫人是不是省亲之时没有睡好?”“有那刘备在襄阳,我能睡好才怪!”蔡夫人骂道,“夫君已经将首级放在了刘备的手腕下面,难道还不知吗?今日他能抢了你的衙署,明日他就能砍了你的首级!”“夫君若一门心思要认那个野路子来的兄弟,就放妾身带着孩子离开,也好为夫君留一脉香火,免得日后无人祭奠。”说着说着,蔡夫人忽然悲从心中来,竟直接放声大哭。这让刘表一下子脑子都快炸了,他低声下气的劝慰道:“夫人,你真的是误会了。”“此事,乃是陛下所为,跟刘备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当真没有关系?”蔡夫人瞪着眼看着刘表,厉声问道。刘表一下子偃旗息鼓,无奈说道:“我倒是也有些怀疑。刘备非常突然的从陶谦的手中接过了徐州刺史这面大旗,还笼络了大半徐州士绅之心,这让我心中一直心中有些不太踏实。”“但请夫人放心,荆州可不是徐州,刘备想要笼络荆州人心,怎么可能能绕过你我?”“刘备这个荆州刺史那是皇帝敕封的,此事,我必须认。陛下虽然年幼,但行事犹如雷霆,果决狠辣又变幻无常。朝廷强盛,曹贼拥兵在青州,也不见有其他动作,我们需要刘备撑在荆州,让我好好看一看这天下风云。”“若袁绍败,诸事就不要再想了。”蔡夫人冷笑道:“夫君的道理是道理,我的担忧反而不是担忧了。为了我和孩子,还请夫君在袁绍战败之后,砍了刘备归顺朝廷。”“砍他作甚?”刘表不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