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抚司的操持下,关羽和糜竺,以及他们在朐县暗中操练一千八百新兵,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分十余天悄无声息的进了襄阳。刘关张三兄长再度聚首,可境遇却并非是他们曾经想象的那个样子。“兄长,当个汉臣挺好的,去岁我们出了些差池,阴差阳错只能遁逃青州,今岁时过境迁,我们兴许还能捞个不错的前程,光耀门楣。”刺史衙署里,关羽在闷了一整坛子酒之后,如此对刘备说道。襄阳的春天,如果没有风,已经显得有些燥热了。旁人解渴喝水,可关羽和张飞二人解渴都是大碗喝酒。刘备怅然笑道,“此时哪还有我们再做选择的余地,若能扛过眼下,便是最好的归宿。”“兄长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关羽用酒水顺着他那乌黑亮丽的美髯,说道,“我真有些担心兄长会一时想不开,虽然跟兄长亡逃海外,我也没什么怨言。可放弃更好的选择,却为了明知不可为的事情而亡逃海外,我总觉得亏了。”刘备笑道,“我岂能让你们跟着我遭那罪?你们追随与我,跟着我南征北战,为的也是 有一个好的前程。我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做出那么离谱的错误决定。”糜竺放下饭碗,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说道:“天下局势变化的太快了,实在令人有些目不暇接。这短短的一个冬季,好像一切都翻天覆地了,现在啊,我也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只是不知道我等当初明着拒绝了皇帝的征辟,会不会遭到皇帝的记恨?”刘备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子仲以后怕是真的要一直跟着我了,拒绝皇帝的征辟,以后再想当官,怕是难了。此时怪我,是我贻误了大家。”“主公说的这是哪里话,大家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该做什么样的选择自己应该心里有数。”糜竺立马说道,“我说这话,只是担心皇帝会因为当初的事情,惦记上我这颗不值钱的脑袋。”“你这就是多余想。”张飞笑骂道,“皇帝的眼睛看的是整个天下,他至于为了你这点事情,还死揪着不放?”“倒也是。”糜竺点头说道,“改变了处境之后,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多想一些。”旋即,他又对刘备说道:“主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们现在兵马齐备,大可夜袭刘表的府邸,擒了他向朝廷邀功。”“我还有些犹豫,如此做,会否有些小人行径了?”刘备反问道。张飞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就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无语!“兄长,现在是那刘表要准备害你,你先下手为强,何错之有?”张飞喊道,“再者说了,我们只是擒了他,也不是立马就要了他的性命。”刘备摇头又摆手的说道:“他要害我,只是我们猜想的,人家可还没动手!”“等人家要动手的时候,可就晚了!”张飞郁闷的喊道。怎么在这件事上还能优柔寡断呢?张飞就挺纳闷的。朝廷大军已经南下了。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快刀斩乱麻,迅速控制荆州,然后向朝廷报功?“主公,张将军说的没有错,此时的确不能再犹豫了。”糜竺也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啊主公。”在众人的劝说下,刘表脸上的纠结渐渐被决然所取代,他重重说道:“夜袭就不必了,改日设宴,我为刘使君送别。”“如此,主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糜竺颔首表示赞同。张飞也说道:“这样也行!”关羽神情凛然,拂须说道:“我来亲自做那个刀斧手。”众人刚刚将此事决定下来,一名亲兵忽然走了进来,“主公,刘表派人送来了帖子。”“这来的可真是凑巧,难不成他听见了我们正在私下里商量的事情?”糜竺笑着打趣道。刘备接过帖子,看过之后表情顿时十分的复杂,他喃喃说道:“可能他真的听见了!”“有这么邪门?”张飞难以置信的从刘备手中拿过帖子,一看之后脸上的表情也跟便秘似的,“他可能还真的听见了,这是要下手为强啊。”“你别搞的神神叨叨的,直说刘表说了什么!”关羽不耐烦的说道。“你自己看吧。”张飞将帖子扔给了关羽,却又说道,“刘表邀请兄长今晚赴宴,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世上竟然还真有如此不谋而合的事情。”刚刚打开帖子的关羽,将帖子重重掷在了案几上,说道:“管他什么宴,我现在就去砍了这厮。”“有道理!”张飞也跃跃欲试道,“此地距离刘表的老窝不过一街之隔,我们点起人马冲杀进去,定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什么阴谋诡计,我们直接杀进去,屁事都就没有了。”刘备忽然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沉声斥道,“休要胡来,这个宴席,我当去!”张飞那浓重的眉毛顿时挑了起来,“当去?兄长你是被气傻了吧?刘表分明手中提着刀枪在等着兄长,你怎么还能主动投怀送抱呢?!”“我去赴宴,子仲率军潜入刘表的府邸,听我号令行事。”刘备说道,“我与刘景升也算是恩情不浅,哪怕真走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也稍微给个面子。”“迂腐。”张飞气的扭头低骂了一句。关羽也劝道,“兄长何必放弃更好的办法,而去冒这个风险?若刘表真准备对兄长不利,他的府上必然埋伏了兵马,届时怕是免不了一场大战。”“那就打!”刘备非常果断的说道,“我顿饭,我当与刘景升一起吃!”众人:……糜竺淡淡说道,“陶谦对主公也颇为看重,主公在那时无比果决,为何今日却反而优柔寡断了起来?刘表对主公的帮助,应该还没有陶谦大吧?”刘备看了一眼糜竺,“我带云长与翼德一起去!”“啊?奥,这样啊,那也行!”糜竺这才反应过来。“啥意思?”张飞懵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也反应了过来,“那要是带我们两个一起去,确实还行,比夜袭可能还要更轻松一些。夜袭的时候,万一刘表这厮不在府上,我们可能还会扑个空,宴席之上,我包管一枪能把他扎的死死的。”他们刚刚都没有明白刘备的意思。饭要吃,但刘表这个人,他也没打算放过。宴席之上刘表可能会安排刀斧手,但有关羽、张飞二人在,必能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了刘表,他的刀斧手也就无济于事了。“子仲准备一下,为刘表收拾一份礼物吧。”刘备说道。张飞非常自信的调侃道,“准备个棺材吧,这是今天最实用的礼物。”“又胡言乱语。”刘备斥道,“带个棺材去,刘表还能让我们再列席?准备一个冠吧,听闻刘表非常宠溺他的幼子,权当是给他那个幼子的及冠之礼。”“这有什么含义?”张飞挠头不解问道。糜竺轻笑,“主公的意思大概是保他的幼子成年吧。”刘备点头,不剩唏嘘的说道:“虽然归顺了朝廷之后,一切都充满了变数,但这也算是我对刘表的一点心意吧,能保则保。若是无能为力,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