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醒了,正礼佛求佛祖保佑国公爷和世子爷一行平安凯旋。”“祖母近日身子可好?”“大哥放心,大长公主身子有太医院院判照料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将近年关国公爷、世子爷和哥儿他们没回来,大长公主睡得有些不好罢了。”蒋嬷嬷说。冯亦程点了点头先进了暖阁整理身上的衣裳,蒋嬷嬷有条不紊吩咐人给冯亦程换沾了雪的鞋袜,拿热水给他净手。“嬷嬷,您先别忙,我有话和您说。”冯亦程解开披风递给春桃,在火盆旁坐下,“你们都先下去吧……”蒋嬷嬷是个精明人,知道冯亦程有话要说静静站在一旁。“嬷嬷,南疆有消息传来……”蒋嬷嬷屏住呼吸,有了不好的预感,面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国公爷……”冯亦程凝视着火盆,伸出手烤了烤,沉吟了片刻道:“劳烦您,把上次太后赐给祖母的救命良药拿出来备着,另外再准备些参片。”蒋嬷嬷点头,面无血色。冯亦程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回头朝雕花木窗外看去,竟是积雪压断了树枝。他冰凉的指尖收紧,抿了抿唇:“再让人拿着祖母的名帖,请黄太医过来候着。”“大哥,其实这段时间大长公主总睡不好,隐隐有了预感!”蒋嬷嬷眼眶泛红,“大长公主一向刚强,不至于请太医过来,大长公主撑得住。”“嬷嬷,还是请太医过来吧。”冯亦程垂着眼,眸底已有泪光。祖母刚不刚强撑不撑得住,冯亦程从系统那里已经知道了。这辈子,冯亦程太害怕失去亲人,他知道以祖母的睿智程度,即便是他托借梦境之说怕是也能猜出一二来,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莫不是……世子爷也出了事?”蒋嬷嬷扶住门框,腿差点儿软下去。蒋嬷嬷口中的世子爷,就是冯亦程的父亲,大长公主的嫡子。冯亦程看向蒋嬷嬷,眼眶湿红,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嬷嬷不是外人,我不怕和嬷嬷透底,以后恐怕……整个冯家都要指望祖母了。这事您心里有数就好,确切的朝廷战报传回来之前,我打算假借梦境之说让祖母提前有个准备,祖母还要靠嬷嬷照顾,您可千万要撑住了。”蒋嬷嬷只觉脑子嗡嗡直响,一身的虚汗,他点了点头自知事情轻重,大哥一个孩子都能撑住,他诡谲的宫廷生涯都撑过来了,没道理还不如个孩子。蒋嬷嬷打起精神,忙让人带了大长公主的请帖去请黄太医。冯亦程在偏房暖了暖身子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估摸着黄太医差不多要到了,这才让蒋嬷嬷去禀报他来了。“阿宝,你身子不好,怎么还冒雪来了?”大长公主一看到冯亦程便嗔了一句,话里虽然责怪,可大长公主还是如常伸手拉过冯亦程摸了摸,见他手还算暖和这才缓和了脸色。再见祖母,听祖母唤他乳名,冯亦程只觉真若隔世……他忍着喉头的哽咽,开口道:“祖母我就是想你了。”大长公主看着冯亦程这孩子气的模样,佯装生气用手指点了点冯亦程的脑袋,把人搂在怀里,又摸了摸冯亦程的脑袋,慈祥道:“再过一个时辰宫廷画师可就要到了,别人都在闺阁里拾掇自己,偏你往祖母这里跑!”明日镇国公府二大哥出阁,这是镇国公府第一位出嫁的大哥,祖母专程请了几位宫廷画师,要给他们姐妹们画丹青。真实抱着大长公主,闻到大长公主身上的檀香气息,冯亦程越发的难过,生怕这个消息说出来还是和记忆里一般的结果。见蒋嬷嬷打着帘子进来,对他点头,冯亦程就知道黄太医已经到了,门口的人蒋嬷嬷也支开了。“祖母……”冯亦程仰头看着大长公主,“我今天中午做了个梦,梦见祖父、父亲、各位叔叔、兄弟,都没有能从南疆回来,祖母您受不了刺激病倒了,又有人诬告我们冯家通敌,我冯家所剩皆为女子,没有祖母的保护只能任人鱼肉。”大长公主听到冯亦程的话身子一僵,面上血色尽褪,蒋嬷嬷忙倒出太后赐予的救命药丸端着水送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对蒋嬷嬷摆了摆手,安抚冯亦程:“傻孩子,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这梦太真实,太可怕了!祖母……我在梦里看着满朝欺我冯家无男儿,欺我冯家无人庇护,看着妹妹们被母亲匆匆送走更名改姓终身不得再联系,看着母亲为洗刷冯氏冤屈无门……带着一众婶婶在牢中悬梁自尽,留下血书!我真的是怕极了。”说到触动冯亦程情肠处,他眼底的恨和眼底的悲……惊到了大长公主。“阿宝莫怕!”大长公主用力抱紧冯亦程,“莫怕!有祖母在!”冯亦程陪着大长公主说了说话,他人前脚走大长公主后脚就撑不住,死死拽着胸口的衣裳喷出一口鲜血,人歪在了软榻上。“公主!”蒋嬷嬷忙扶住大长公主,用帕子擦大长公主唇角鲜血,惊慌喊人,“来人,快请黄太医!”大长公主一把拽住蒋嬷嬷摇头,忍着泪问:“阿宝走远了吗?”“大长公主放心,大哥已经走远了……”蒋嬷嬷声音里带着哭腔。大长公主攥着蒋嬷嬷手的力道松了些,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阿宝那孩子是我亲自教养长大的,他的心性我还不清楚么?他定是怕我将来骤然得了消息受不了才有梦境这番说词,否则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怎么会拿到我面前来说,惹我跟他一起担惊受怕!”蒋嬷嬷也跟着哭了出来,用力攥住大长公主的手:“公主,您可得撑住了啊!万一大哥说的梦境是真的,咱们镇国公府还得指望着您呢!”“撑住!我当然要撑住!”大长公主通红的眸子如炬,手肘担在炕桌一角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倘若冯家一门男儿真的马革裹尸,连我也跟着撑不住倒下了,镇国公府怕是真要任人欺凌!为了阿宝他们这群孩子,我也得撑住了!”蒋嬷嬷连连点头:“大长公主,黄太医已经来了,让他进来为您诊脉吧!您身体现在可不能出岔子!”大长公主点了点头,闭上胀痛的眼睛,想到想到丈夫、儿子和孙子可能已经命丧南疆,肝胆欲裂,撕心裂肺的疼。可他现在没有时间伤怀,他得趁着确切的消息还没传回大都城前好好想想,这消息若是真的,他们镇国公府未来该何去何从。冯亦程从大长公主那出来,正遇到四姑娘带着五姑娘六姑娘骑马回来。皑皑白雪中,三个小姑娘一身暗红色骑装英姿飒飒谈笑而来,清如银铃无忧无虑的笑声似能扫清人心头一切阴霾。满大都城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姑娘和别府的闺秀千金不同,镇国公府从来不拘着女儿家在家作女工摆弄琴棋书画,镇国公府的姑娘各个鲜衣怒马明艳张扬的很。四姑娘冯锦稚看到冯亦程站在挂满红绸回廊里,眼睛一亮极速朝这边跑来:“长兄!”五姑娘和六姑娘眼睛一亮也跑了过来,脆生生喊着:“长兄……”春桃笑了笑替冯亦程擦了擦回廊栏台,扶着冯亦程坐下。“长兄,你身体都好了吗?下雪天都能出来了!”四姑娘冯锦稚挨着冯亦程坐下满目关切,“那是不是等开春长兄就能带我们去骑马了!教授骑马的师傅好生无趣,都不敢放手让我自己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