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立于大长公主身后,静静看着,心中漠然无任何波动。皇帝捏了捏眉心,皱眉对大理寺卿吕晋道:“吕晋,你来问!”吕晋对皇帝恭敬行礼之后,看向肖若海:“你是抓住了刘焕章和梁王府的护卫?”肖若海颔首:“是草民!”“前因后果,你细细说来……”一身是血的肖若海不见丝毫畏惧之色,恭敬叩首后,道:“前头梁王贴身小厮怎么约见我们大哥贴身婢女春妍的事情,草民不知。草民只知道今日送葬队伍刚回来,大哥身边的管事嬷嬷就押着婢女春妍,同梁王身边的小厮,求大长公主做主!说梁王要让春妍将殿下写给冯家姑娘的情信放入镇国王书房中,梁王自会设法让人发现那封信,然后以国公爷曾说出征回来便为梁王办喜事的说法为由求娶,顺便纳了这个叫春妍的丫头为妾室!春妍便答应了!那叫童吉的小厮还叮嘱春妍不要拆开信件,因为拆晚辈信件不是镇国王的格调。童吉说他就在后角门等着,让春妍速速去放然后给他说一声!”肖若海说话调理分明,声音徐徐,让人很容易听得进去。春妍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想哭着向冯亦程求情,又惧怕皇帝威严,几度都要昏死过去。“结果我们家性情耿直的四姑娘……想看信中到底写了什么能逼我们大哥嫁于梁王,就当众拆开来看!不成想……内容竟是镇国王私通敌国的信件!后面还附上了一封所谓镇国王的亲笔信,可那亲笔信却是高祖皇帝的笔迹!”肖若海抬眼朝着童吉看了一眼,“事情到此,大人可询问梁王贴身小厮是与不是。”吕晋看向童吉与春妍:“是与不是?”春妍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张了张嘴竟然紧张的发不出一丝声音。童吉倒是诺诺弱弱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可是……”不等童吉继续,肖若海继续道:“草民当时立在高阶之上,看到有神色慌张之人挤出人群匆匆离开,觉得其中有蹊跷,便带了一队人跟上,不曾想竟然看到那神色慌张之人进了梁王府!草民派一人回去向主子禀报,等候吩咐。谁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见此人从梁王府匆匆出来,快马飞驰而去……”肖若海看了眼田维军:“于是,草民便带人追悄悄追了上去想一探究竟,谁知追到了一个纸扎祭品的铺子前,竟听到了刘焕章的声音!刘焕章通敌叛国害我冯家满门男儿,仇恨当前……我等冯家忠仆欲活捉刘焕章!谁知梁王府这位身手奇高的大人,眼看着从我等手中救不下刘焕章,便一剑将刘焕章杀了!大人可询问梁王府这两位护卫,是与不是。”高升神情不变,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田维军垂下头颅不吭声。肖若海停下不语,给高升与田维军辩解的机会,两人都不说话,吕晋道:“你接着说……”肖若海这才接着道:“那位身手极高的大人杀了刘焕章之后,又见我等活捉了从梁王府来报信的护卫,转而又要杀这护卫。说来也好笑,竟然是我等舍命拼死护下了这位去报信的梁王府护卫,并从这护卫身上搜出了一书信。书信所书……是要用刘焕章全族性命为筹码,要挟刘焕章去大理寺自首,承认童吉怀中信件是刘焕章更换!还要焕章务必一口要定换信的目的是为了坐实镇国王叛国!信件在此,大人也可询问这两位梁王府护卫,以鉴草民所说是否属实。”肖若海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高高举过头顶……梁王信中大骇,怎么都没有想到刘焕章会被冯家忠仆发现,他下意识抬眼朝着冯亦程的方向看去,谁知……竟看到冯亦程那双清明从容的眸子亦是正望着他。脑中一瞬有什么划过,他突然想起冯亦程从秦德昭那里拿到的那份名单。难不成,他中计了?!“陛下!这高升要杀刘焕章和田维军大人!肯定是他陷害殿下的!陛下您明鉴啊!”童吉哭着对皇帝叩首,“信我是从高升手中接过来的!是他!一定是高升!”童吉的哭喊声,让梁王心底愈发寒凉。吕晋走上前,从肖若海手中接过信看了一眼,神色大惊!竟然是梁王亲笔书信!“这……”吕晋忙转身望着皇帝道,“陛下,这字迹像是梁王亲笔所书!”冯亦程一怔,亲笔书信?!杜知微怎么能让梁王出如此昏招,留下亲笔书信……就等于将证据拱手他人,杜知微断断不会有此纰漏!皇帝见梁王脸上血色一时间褪的干干净净,连哭也不会了,几乎嚼碎牙银:“拿过来!”梁王的字迹,作为梁王的父皇又怎么会不认得?!看到那封信皇帝气得手都在抖,吕晋见状上前道:“陛下,臣以为……笔迹可仿,不如请老帝师谭松老大人同寿山公……两位在书法造诣上堪称大成者来判别一番!而且这纸张同纸上的墨迹……也需好好查一下,以免冤枉了梁王殿下!”帝师谭松已致仕,这些年在家中颐养天年,为人德行厚重,皇帝信得过。寿山公,是大都城里有名的闲人,其书法造诣上大都无人能出其左右。“去请!”皇帝铁了心今日便要把这个案子断清楚。高德茂连忙安排人去请帝师同寿山公。“殿下!您还要护着他吗?!他都要这么害您了?!”童吉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转头对着皇帝叩首,“陛下!肯定是高升害我们殿下!他以前是……”“童吉你给本王闭嘴!”一向懦弱的梁王厉声中带着滔天的阴沉戾气和怒意,令人心惊,连那高高坐在皇帝都被惊到。冯亦程望着梁王心中冷笑,梁王一向将懦弱无能演绎的如火纯青,精湛程度比城南西苑唱戏的伶人还要入木三分,不成想竟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殿下?!”童吉也被一身力气的梁王吓住,眼泪都凝滞在眼眶里。只是一瞬,梁王身上暴戾的气息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散,跪着膝行朝皇帝爬去:“父皇!父皇儿子有多胆小难道父皇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是给儿子一万个胆子,儿子也不敢勾结敌国啊!儿子只是想要救信王哥哥!求父皇明鉴!”冯亦程抬了抬眉,却也不太意外。梁王原本明着就是投靠信王一方,如此将此事全部推托到信王的身上倒也不污可能,毕竟……与秦德昭也好,与刘焕章也好,他都是借着信王的名义下命令往来。她朝着皇帝福身行礼,道:“陛下,既然梁王殿下已经承认此乃亲笔所书,可否让祖母与臣女一观梁王书信的内容?!”皇帝一听到冯亦程的声音,心底就烦躁,随手将信丢了过去。白色的纸张飘飘然跌落在地,她也不恼,俯身捡起信纸大致浏览后,送到大长公主的面前,也好让大长公主知道知道,梁王如何算计欲至冯家于死地的。刚才被儿子气势一时惊骇到的皇帝,反复琢磨了梁王的话,想到他话中儿子二字,心底到底顾念起了父子情分,哪怕愤怒至极,也只是一掌拍在桌上,吼道:“混帐东西!你都做了什么还不从实说来!”“父皇是知道的,信王哥哥是嫡子,所以儿子一直都同信王哥哥走的近,这些年多亏信王哥哥照顾!信王哥哥被父皇贬为庶民后,儿臣子焦急万分!就在这个时候信王哥哥府上的幕僚找上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