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冯锦稚多想,只觉眼前一道寒光而至,萧容衍的护卫同肖若海的剑锋齐齐朝他而来!“哎呀哎呀哎呀!是我是我!”冯锦稚身形利落敏捷躲开萧容衍护卫的长剑,忙对肖若海道。肖若海忙收了剑势:“四……四公子?!”冯锦稚瞪了一眼萧容衍护卫一眼,撒腿朝冯亦程的方向跑去:“长兄!”冯锦稚跑到冯亦程眼前,顺势从冯亦程手中拿过大氅给冯亦程披好:“长兄,萧先生说的对!着风易受寒!披上!多谢萧先生了!”萧容衍含笑对冯亦程冯锦稚行礼后,道:“大哥保重身体。”望着萧容衍同那侍卫走远的身影,冯锦稚直冲冯亦程傻笑:“长兄……你和萧先生约好了啊?”他转头望着冯锦稚,脱下肩上大氅放入冯锦稚怀里,叮嘱道:“以后出门在外,说话小心些,隔墙有耳。将这狐裘还给萧先生。”冯锦稚张了张嘴,想到刚才那么远的距离……他只是偷笑了一声,便被萧容衍听到,顿时只觉脊背发凉。冯锦稚忙抱着狐裘追上往营房走的冯亦程:“今日我同长兄说的那些话,萧先生都听到了?”“在外说话不知顾忌,若这位萧先生真是大魏密探或有意搅乱南疆战场,你小命就保不住了。且不说萧先生能耐如何,萧先生身边那个护卫……便是一等一的高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出门在外,做事说话都要慎之又慎。”冯锦稚抱紧了怀里的狐裘,点了点头,这个在向萧容衍求救之时,他便看出来了。“小四记住了!”冯锦稚认真道。第八日,大军达到崇峦岭,在崇山岭内设营驻扎。冯亦程让肖若海备了纸钱和一壶酒,告知太子殿下之后,携冯锦稚出了军营祭奠为冯家护送记录战事情况竹简而丧生的猛虎营营长方炎。幽谷深静,夜黑风高,万籁俱静。一簇极为微小的火苗在谷口平坦之地窜起,映亮了跪于朝南方向的一对兄妹。冯锦稚将手中纸钱开了,一张一张放入火堆中,眼眶发红。冯亦程倒了一杯酒,高举过头顶,第一杯……谢方炎将军为民血战之功。他将酒撒于火堆周围,酒液将烧纸的火舌压灭片刻,火舌复又窜起比刚才燃烧的更为热烈。第二杯酒,谢方炎将军为冯家舍命之恩。第三杯酒,敬告方炎将军刘焕章已死,将军尽可安息……皎月从层云中缓缓露出,清冷的月光落地成霜色,将这静谧谷口映亮。他抬头看向高悬于空中的皎月,喉头哽咽难言,眼眶发酸。拨开云雾……终可见明月。“长兄,等南疆回来,我们给方炎将军立一块碑吧!”冯锦稚声音嘶哑低沉。“好!”他应声。兄妹两人朝着那堆即将燃灭的火堆叩首后,随肖若海翻身上马,离开谷口回营。过崇峦岭后,一路坦途,行军速度要比之前预计更快。冯亦程让肖若海改为每日增加铁沙袋分量,以图增加自身力量,至第十日钰青山冯亦程开始负重练习射箭。第十五日大军至障城之时,冯亦程手持射日弓,一箭便将草把射到在地。肖若海一路所见,冯亦程为捡起射日弓所做努力,眼眶发红:“公子……”他用肩膀拭去脸上黄豆似的汗珠,抽出一支羽箭,眸色沉着对肖若海道:“草把拉远……”肖若海颔首,急奔于草把之前将草把扶起,往后挪出五丈,增加草把底盘之重。满脸是汗的冯亦程搭箭拉弓,尽显幽沉锋芒的眼仁直视草把红心。“咻——”悬在极长上眼睫上的汗水随着他放箭的动作,也跟着滴落。箭矢破空之声,与十五日之前相较,充满了力量与肃杀之气,长箭尾翼嗡鸣在这寂静之夜格外清晰,极重的一声闷响后,被肖若海加了重量的草把剧烈晃了晃又堪堪重新站稳,箭无虚发依旧正中红心。不够,还是不够……他又抽出一支羽箭,再搭箭拉弓。冯锦稚站在冯亦程身后,环视已经出现在演武场的诸位将军和兵士。这几日军中已经传遍了长兄每日寅时准时练箭之事,随军出征的石攀山将军、甄则平将军、张端睿将军都来了。他心中略略有些吃力,害怕太子知道长兄能耐,等此次大胜之后……不给长兄活命的机会。甄则平静静凝视着冯亦程挺拔漂亮的身形,从眼前坚韧刚强的冯亦程身上,恍若看到了镇国公世子冯岐山的身影来。甄则平此生从未见过比冯岐山射箭姿态更为潇洒之人,也从未见过比冯岐山射箭更为精准之人,而冯亦程比其父毫不逊色……“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石攀山不免感叹。“不是说镇国公府嫡长子当年受伤之后武功全废,是个废人了吗?”有人问。“大概是在祖父、父亲和叔父弟弟们去世之后,想重新将那一身本事捡起来吧!”张端睿握紧了身侧佩剑,想起那年随国公爷出征的灭蜀之战。这位人称小帅的娃子,一手银枪使得出神入化,一把射日弓箭无虚发无人能出其左右,每每出战带着他那一支护卫队必为前锋,勇破敌阵,何其张扬!比起那时,此时的冯亦程已无年少倨傲的那股子劲头,竟沉下心来日复一日练习这枯燥乏味的动作,进步之神速逐日追风,让人胆战心惊,称之为一日千里毫不夸张。都说镇国公府冯家,从不出废物……果然!即便是身受重伤武功尽失,可经历丧亲剧痛之后,亦能振作起来,沉下心拼尽全力要成长为……能抗得起镇国公府满门荣耀的好儿孙。对于曾经与冯家军共战过的张端睿来说,他更能体会冯家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顶天立地的风骨。大军拔营出发之时,太子看向已经连着走了十几天的冯亦程,目光里已不仅仅只是敬佩,而是叹服。冯家不出废物!也难怪,父皇会忌惮镇国公府……太子望着冯亦程叹了一口气终还是上了马车,全渔说的对,他是天潢贵胄是储君,他不是一个征战杀伐的将军,不必与这等心志坚韧的将军比拼谁能吃苦。他要学得,是治国御下的权衡之术。冯亦程抬脚往南,今晚必到宛平,近了……离云破行越来越近了。如今西凉南燕联军大破天门关,因为议和之事军队止步于此,不曾往前。五万大军若到宛平,和天门山之间便仅只隔了瓮城。他拳头紧紧攥着,压下心头沸腾的杀意。跟在他身侧的冯锦稚悄悄握住他用力到泛白的手,低声道:“长兄,近了……”从障城往宛平这一路,目光所及都是背着行囊……从宛平方向与他们擦肩去往障城而去的流民。有富裕一些的,赶着牛车前行的。也有推着独轮车带着自家婆娘孩子的壮汉,也有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追上队伍怕被落下的老人家,还有哭哭啼啼喊饿的孩子!有人衣不蔽体,有人蓬头垢面,可无一例外,各个满面沧桑,脸色灰黄。乱世征战,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为活命,只能被迫离乡,颠沛流离。冯亦程双手紧握,断断一月时间……一向富庶安稳的大晋竟让人有中,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之感。这些活下来的百姓,都是他的父亲、叔父和弟弟,还有冯家军,用命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