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眸底暗芒冷肃。李之节浑身是血?!他定了定心神,想起李之节那双潋滟含笑的桃花眼,知道那人并非旁人看到的那般……是个潇洒不羁的风流种子。他抬着虎鹰营与董家死士的遗体,又浑身是血,看来是有备而来。“西凉炎王他们人呢?”他问。“就在我们军营门口!”“先去太子那里看看!”冯亦程说完,率先出帐,朝太子大帐的方向走去。“我们也去看看!”卫兆年忍不住担心,抬脚跟上冯亦程。冯亦程单手握紧腰间佩剑,踏着晨光从沈良玉帐中而出,侧目朝大营外的方向看去……李之节被陆天卓扶着立在晋国营地门口,他肩膀位置缠着被血沁红的细棉布,身上还是昨日那一身浅紫色长衫,染透他半个身子的鲜血已经干结,看起来触目惊心,面色惨白如雪,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似乎感受到冯亦程带着寒意的目光,立在晋军大营门口的李之节抬眼,凝望身上带血戎装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冯亦程,薄唇紧抿。冯亦程竟然如此大胆!回到晋军营中还不赶紧毁灭消除秋山关一战厮杀的痕迹,居然就穿着那身带血的铠甲在军营中行走。那子手握佩剑,身姿挺拔,步伐铿锵有力,身后跟着冯家军五位身经百战将军,全然一副主帅派头,声势威严沉稳,周身尽是骇人的诛伐气魄,望着他的眼神竟毫不敛藏杀意,锋芒逼人。李之节眼睑重重跳了两下。“王爷,冯亦程看起来应该已经有所准备,否则不会这么大胆,身着带血戎装在军营中走动。”陆天卓垂眸压低了声音在李之节耳边道。他们已经来了晋军军营,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李之节视线紧紧跟随冯亦程……“事已至此,本王也没有打算借这件事真将冯亦程怎么样,只要能在晋国太子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本王这一刀就算没有白挨。”李之节道。太子刚睡下没有多久又被吵醒,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听说是李之节带着虎鹰营锐士的遗体……还有二十多个晋装男子的尸身前来,顿时清醒一大半。他一边让全渔给他更衣,一边吩咐人将方老、秦尚志还有任世杰请来。方老等人穿戴妥当拎着直裰下摆当匆匆赶来时,张端睿、冯亦程与其他几位将军都已经到了,正在太子大帐门口候着。张端睿急得直跺脚,却只能看着太子带来的宫婢与小太监端着铜盆、热水、帕子,鱼贯似的进进出出。“这西凉炎王来者不善啊!”张端睿朝着大营外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问冯亦程,“冯将军,昨日一战,难道虎鹰营的兄弟伤了这西凉炎王了?”方老听到这话,也转头看向冯亦程。不等冯亦程摇头,冯锦稚就先沉不住气道:“绝对没有!昨日大战……我同长兄是看着所有活着的虎鹰营兄弟全部撤上山,最后才撤的!等我和长兄已经撤上山之后,那西凉炎王才骑马出现,我们连他一根毫毛都没有碰!”方老眯着眼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此事,冯亦程在太子大帐之内说过了,碰到炎王之事也说过了……当时确实没有说伤了炎王。“想来,这炎王怕是担心晋国追究他们秋山城内藏了一批晋装高手的事情,想借此事率先发难!毕竟西凉人手中攥着我们晋军虎鹰营锐士的遗体,自然是这个西凉炎王想怎么说怎么说了!”秦尚志眉头紧皱。方老眼睑跳了跳:“在他们定下的议和时间去议和,随后西凉炎王百般推诿想要改日议和,秋山关内的晋装高手,再到今日炎王受伤而来,抛开我们虎鹰营锐士这个变数,怕这就是西凉炎王安排那些晋装高手在秋山关候命的原因啊!”秦尚志猛地抬眼看向方老,瞬间就明白了方老的意思:“方老是说,倘若昨日太子应允改日再议和,西凉会假意安排这些晋装高手刺杀西凉炎王……”方老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如此,西凉便可向列国告知,我们晋国胃口太大,在议和之时两国没有谈拢,便派死士杀他们西凉议和使臣炎王泄愤,如此西凉就有借口求援各国,再来征伐我晋国!”“方老所言,也不无可能……”张端睿点头。“可既然如今议和盟约已经签订,西凉闹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给我们晋国按一个议和盟约签订之后,又觉得没占大便宜,气不过才去刺杀那个什么炎王的吧?”甄则平想不通,“我们晋国是战胜国,要觉得盟约不合适,接着打就是了,谁信战胜国还要弄这么多弯弯绕绕!”“那便应该是打算以他受伤为借口,想平息此次之事了!”方老徐徐开口。几个人在太子大帐之外讨论的热火朝天,可冯亦程与冯家军诸位将军心里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皆抿唇不语。秦尚志、方老和张端睿将军他们讨论不休,冯亦程静静立在一旁,嘻嘻琢磨李之节此来的目的。他想……李之节必是不敢告诉太子虎鹰营与那些死士之所以前往秋山关,是为了救出他手中捏着冯卿雲。即便李之节今日说出这件事儿也来不及了,昨日议和他不曾明说冯家子在他手里,偏偏在今日才说这件事,以太子多疑的个性会怎么想?!自然会以为是西凉是在撇清与那些晋装死士的关系,顺便挑拨晋国的君臣关系。“我等在这里多无意,还是随太子一起去见过西凉炎王,才知他到底唱的哪一出!”张端睿身侧拳头紧了紧。“张将军说的对,在这里猜没有任何意义,西凉炎王既然已经到军营门口了,一见便知他来意,何苦在这里猜!”穿戴整齐披了一件披风的太子从大帐内出来,众人忙参拜行礼。“不必虚礼了,还是先去看看这西凉炎王到底想干什么吧!”太子皱眉率先朝营外走去,这架势看起来是不打算请西凉炎王李之节进来了。冯亦程跟在太子身后,半垂着眸子随太子朝大营门口走去。此时,太子对李之节已经全无好感,谁家战败之国的使臣……敢在议和之时出这么多幺蛾子?一个安生觉都不让人睡。晋军大营的门缓缓打开,披着黑色披风的李之节抬眼,被陆天卓扶着走至营前,在太子还未出来,便已经恭敬行礼,将姿态放得极低。李之节的态度让太子怒气少了一些,太子负在背后的手收紧,皱眉道:“炎王这一身的血来我晋军大营,意欲何为啊?”李之节被陆天卓扶着直起身来,没有答太子的话,视线落在冯亦程的身上,将目光中的清冽藏于瞳孔漆黑的桃花眼之后,做出一副恼火的模样。“冯将军,本王同冯将军可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冯将军在两国议和条约签订之后……带着让列国闻风丧胆的虎鹰营将士,与这些死士高手来刺杀本王?”李之节指着马车上那些尸体单刀直入,以为会打冯亦程一个措手不及。程远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咬紧牙已经握住了自己腰间佩刀。反倒是冯亦程自己,听到李之节这么说一颗心陡然放下。他低笑了一声:“原来……炎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冲着我来的。”太子冷肃的眸子眯了眯,视线扫过虎鹰营的将士与那些晋装死士的遗体,侧头与磊落含笑的冯亦程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