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笑对太子颔首,似乎实在示意太子不要恼火先听听李之节说什么。太子负在背后的手轻微摩梭着,只觉隐隐猜透了李之节想要做什么,他收回视线:“炎王的意思,冯将军带虎鹰营的锐士……与这些晋装死士,刺杀你了?”李之节见冯亦程与太子的互动,心里没底,只能硬着头皮道:“大约是有人不愿意看到两国签订盟约,怕双方止刀兵之后,就会被收回兵符丧失兵权,所以这才要带晋国虎鹰营锐士和这些死士做出刺杀本王未遂的样子!否则以冯将军手中的射日弓,本王怎能在冯将军手下活命!是这样吧……冯将军?”冯亦程只笑不语,李之节言外之意是说他怕丢了兵权不愿停战,故意带虎鹰营演了这一场刺杀未遂?看来,李之节的目的在于挑拨他与太子之间的君臣关系,让太子以为他为掌控兵权不顾晋国利益,甚至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欲在征伐之中损晋国而壮大冯家军。可巧不巧,在他带着虎鹰营的人去秋山关之前,为表全然归顺太子他未曾拖延及时将兵符交还,没想到李之节却偏偏提起兵符。这大概也算是歪打正着,倒是将西凉炎王李之节有意挑拨太子疑心晋国大败西凉的战将,以此令晋廷主疑臣的目的给亮了出来。“炎王这话,有挑拨我晋国君臣之意啊!”张端睿一双灼灼眸子望着炎王,冷冷开口道。眼下不论是太子,或是方老、秦尚志这些谋士,还是张端睿这些将军,都弄明白李之节带着虎鹰营与这些死士的遗体来晋军大营,是意图是做什么了。若说之前李之节在议和大帐中……三番两次意图改日再谈,是谋划了一场假刺杀栽赃晋国在议和失败后欲杀西凉议和使臣,求援他国来攻晋。那么此时,便是……西凉炎王的奸计被奉太子之命带虎鹰营去探秋山关的冯亦程撞破之后,李之节的顺水推舟,他率先带伤登门兴师问罪,大约是想以此事来挑拨晋国君臣关系。冯亦程是此次晋国战胜西凉的最大功臣,西凉惧怕晋国有如此将帅之才,挑拨理所应当。可人算不如天算,太子心里最清楚……兵符冯亦程在盟约签订后就及时上交于他不说,冯亦程更是对他陈情……他身体不好无法带领冯家军,将冯家军全都交给了他,还为他日后有能用之兵……费心安排。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李之节说的那种……为抓牢手中兵权损母国利益的卑鄙小人?“所以呢?炎王想要如何啊?”太子因李之节三番两次滋事,已然有了怒火,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冷意。李之节见晋国太子眸色沉沉,呼吸略急促起来,显然心中已乱。陆天卓轻轻扯了扯炎王的衣袖,恭敬对晋国太子行礼后开口道:“太子殿下息怒,炎王并非有意挑拨晋国君臣,只是事发突然……冯将军突然带虎鹰营锐士与这些死士杀到秋山关,炎王疑心求和却遭到这样的对待,心中惶恐不安又愤懑难忍,这才前来找冯将军对峙!还望太子殿下念在炎王受惊的份儿上,不要在言语间同炎王计较。”冯亦程黝黑深沉的眸子,朝低眉顺眼的陆天卓看去,这身着常服的小太监……倒是机警,发现炎王无法挑拨他与太子,就要在话里话外坐实他去刺杀西凉炎王之事。甄则平被气得冷笑连连,只觉西凉好不要脸,开口:“既然我们冯将军害怕被收缴兵权,假意刺杀你们西凉炎王,带着虎鹰营的锐士前去也就够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带这些身着晋服的死士?”李之节桃花眸望向冯亦程,一副虚弱的样子:“这就要问冯将军了!”冯亦程淡然立在那里,身姿欣长挺拔,握着腰间佩剑,眉目清明,镇定从容,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会被太子殿下疑心。太子余光看了眼平静沉着并未着急对他解释的冯亦程,心底隐隐生出欣喜来,之前他还担心冯亦程若是抵挡不住西凉炎王这等风流人物的示好,与李之节两个人生了情愫。现在看来……李之节怕是因为冯亦程发现了他在秋山关藏着一群晋服死士之事,与冯亦程对上了!想要将这群晋服死士也栽赃在冯亦程身上。李之节越是这样着急往冯亦程身上泼脏水,他就越是要护着冯亦程,这样才会让冯亦程觉得不负他对他的一片赤胆忠心。冯锦稚双眸泛红,想起九哥满身都是伤的样子心里火大的……恨不得将李之节撕了,忍不住学着程远志的粗话骂了一句:“问你娘个腿!”一向风流不羁深受女子爱慕的炎王李之节,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姑娘家用粗话骂了,不由一怔,视线落在气鼓鼓的冯锦稚身上。小姑娘家被气得双颊泛红,眼睛充满愤恨瞪着他。冯亦程抬手将冯锦稚扯到自己身后。卫兆年与沈昆阳、谷文昌一听冯锦稚的粗口,皆侧头瞪着程远志。程远志回神见那三人都瞪着自己,一脸茫然:“你们三个看我干什么?!”沈昆阳皱着眉压低声音训斥程远志:“让你一天到晚在四姑娘面前嘴没把门!你看把四姑娘教成什么了!”程远志:“……”太子因为冯锦稚对李之节那一骂,心情竟然有了几分舒畅,他唇角勾起浅笑道:“孤也想问问炎王,昨日议和的时辰是炎王所定,结果炎王却推托说时辰太晚,又扯出一个什么婢女,接二连三意图改日议和!今日又闹出这么一出大戏!炎王是觉得孤的脾气好,可以随你折腾?!”说到此,太子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虎鹰营夜探秋山关,是孤的意思!你西凉包藏了什么祸心,孤不是个傻子心里清楚得很!议和盟约已经签订,孤本不欲太过计较,可你却再三衅生事试探孤的底线!现在还想挟持虎鹰营锐士的遗体先发制人,是也不是?”李之节看着一身铠甲染血的冯亦程,右眼跳了跳,心里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太子派冯亦程去的秋山关,难怪冯亦程丝毫不收敛……敢穿着这身带血戎装在大营中走动。“殿下,西凉炎王身上的伤也并非我带去的任何一人所伤!对此冯亦程敢在此立誓……若炎王身上的伤,是我冯亦程带去秋山关任何一个人所为,我冯家九族死无葬身之地!”冯亦程望着李之节,“炎王既然说,是我带人刺杀,可敢在这里向西凉天神起毒誓?”听到天神二字,跟随李之节前来的西凉兵士,纷纷低头以示敬意。西凉信奉天神,天神对西凉而言万分神圣。见李之节脸色大变,冯亦程似笑非笑问:“怎么,炎王不敢?”发誓李之节敢,可对天神发誓……李之节自问不能。见李之节紧抿唇不语,太子拿出了十足十的战胜之国储君气场:“此次本就是你西凉伙同南燕先犯我晋国,如今议和盟约已经签订,若西凉还想生事,孤也不介意将西凉在秋山关藏了什么……又有什么目的,全部公布于天下,邀列国与我晋国一同征伐分割西凉,届时冯将军必带我晋国锐士踏平你西凉云京!”冯亦程垂眸恭敬对太子抱拳颔首:“末将必不负太子所望!”太子因为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西凉意图……故作高深含糊不清的话,落在李之节和陆天卓的耳朵里,完全变了一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