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所言在秋山关藏了什么,是指那些晋装死士。可李之节与陆天卓却下意识认为,太子知道秋山关里藏着冯家子,所以派了冯亦程前去救人。李之节陡然怀疑南燕消息的可靠性,晋国皇室真的已经疑心功高盖主的冯家了吗?真的对冯家人且用且防备吗?可若晋国皇室真的对冯家有防备之心,太子为何会派冯亦程领虎鹰营去救冯家子?李之节稳住心神,此次扣押冯家子却在议和时没有说出来,是他们西凉理亏,晋国太子说的对……若晋国将此时昭告列国,觊觎他们西凉沃土的戎狄难道不会来分一杯羹?!想到此,李之节身体微微发麻,靠近胸口的伤口突突直跳,又沁出鲜血来。太子双手负在背后,眸色沉着:“炎王若是还想息事宁人,那便留下我虎鹰营锐士遗体,即刻离去!孤倒是可以念在西凉百姓无辜的份儿上,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若是再敢生事,孤怕得让西凉远在云京的皇室贵族见识见识……我晋国锐士的刀刃有多硬了!”李之节目光在太子和冯亦程之间来回移动,只见那两人几乎并肩而立,望着他的眼神几乎如出一辙,到像是同仇敌忾!算错了晋国太子对冯亦程的信任,输了……他认栽。冯亦程握着佩剑,转过身避开李之节的视线,侧头低声对太子道:“殿下,那些晋装高手的尸身若可以留下,虎鹰营有些手段,倒是可以从那些人尸身上找找线索,说不定能弄清楚西凉最准确的意图,也好有所防范!”见立在太子背后的方老朝他看来,冯亦程又对方老抱拳:“方老以为呢?”方老见冯亦程如此恭敬,心中不免喜悦,抬手摸了摸山羊须颔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太子背后道:“殿下,冯将军所说极是,如今西凉的种种目的,皆是我们的猜测之语!刚才殿下那一番话显然是已经震慑住了西凉炎王,想必他们也不敢再生事了。”太子点了点头。秦尚志眉心跳了跳,不免朝着冯亦程看去……冯亦程姿态如此低想要那些晋装死士的尸体,真的只是弄清楚西凉的目的?秦尚志觉得不像,他甚至有种感觉,那些晋装死士怕是同冯亦程脱不开关系。秦尚志太阳穴突然突突跳了两下,陡然如被醍醐灌顶般脑中霎时通透,睁大了眼看向冯亦程……正正好与冯亦程四目相接。望着冯亦程眼底的澄明幽沉,秦尚志身侧的手收紧,喉头轻微翻滚了一下。秋山关之事,他们皆是从冯亦程与沈良玉口中听说的,并非他们亲眼所见,若冯亦程与沈良玉他们说一半藏一半,甚至半真半假呢?!冯亦程乃是重情重义之人,若那些晋装死士是他的人,他必不忍心看着那些死士遗体被人作贱糟蹋。可冯亦程为何要带人去夜袭秋山关?“炎王可还有事,若无事……留下这些遗体,便可以走了!”太子道。程远志、沈昆阳、沈良玉、谷文昌四人已经按住腰间佩刀,那架势……好似若李之节不将遗体留下来,今日就走不了了。事已至此,李之节只能暂时忍下这份屈辱。来日方长,还有去晋国那一路,他总有办法的。“多谢……太子宽宏!”李之节咬着牙折节屈膝低头对太子道。“希望炎王对得起孤这份宽宏才是。”太子声音徐徐。李之节行礼之后,被陆天卓扶上马车,铩羽而归。“王爷莫要太过生气,来日方长!今日之辱他日定要晋国百倍偿还!”陆天卓安抚李之节。李之节眯着桃花眼,苍白无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啊!来日方长……本王不急。”“沈良玉,让人将我虎鹰营兄弟遗体抬回去好生安葬!这些死士的遗体便交于虎鹰营,你们务必要查出东西来,不要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冯亦程转头吩咐沈良玉。沈良玉咬紧了牙颔首:“小帅放心!”“殿下一夜辛苦,快快回帐好生歇息,余下的交于张将军与我来处理。”冯亦程抱拳道。太子看着冯亦程苍白憔悴的面色,点了点头叮咛道:“冯将军也一夜未睡吧!你身体本就不好,还是要好好休息,事情都交给张端睿将军做吧!”张端睿抱拳称是,他心中感怀不已,冯家就连一个身体病弱的儿郎都能这般为国尽心不辞劳苦,实在是让人敬佩!“冯将军昨日激战之后,又去探望伤兵,一夜未休息,还是去睡一会儿吧!”张端睿道。“谢殿下挂怀,言能在军中的时间不多了,总想能多为殿下做一些便多做一些,等回朔阳之后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冯亦程对太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言送殿下回帐,还有事同殿下说!”太子点了点头随冯亦程一同往大帐方向走。“刚才沈昆阳将军他们来的时候知道殿下辛劳一夜刚睡下,就没有去打扰,不过言已经见过他们,同他们说过了殿下心中大志,他们也都起誓日后一切听从太子殿下安排!”冯亦程慢条斯理道,“程将军是个粗人,有时候说话难免有些不妥当,届时还请殿下海涵!不过殿下放心……程将军对大晋的忠心天地可鉴!”“孤明白!冯家军诸人各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好将士!”太子同冯亦程踏着晨光往回走,听着冯亦程如同安排后事的叮咛和请求,心中竟生出一抹惆怅来。若冯亦程身体康健,或许……等他登上九鼎之位之后,可以让他继续领冯家军,毕竟能对他这样忠心又能征善战的战将不可多得!“还有沈良玉,虎鹰营在冯家军种地位超群,又是我五叔亲率的嫡系,沈良玉虽然忠心不用质疑,但难免心高气傲,练兵之事怕是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可五叔去后……除了沈良玉怕是无人再能训练出虎鹰营那强悍之兵,殿下在练兵之事上尽可听他所言,可其他事情上还需让殿下嫡系将军压他一头,否则会助长沈良玉傲气,将来战场恐不听帅令,擅自行动。”太子侧头看着正轻声慢语的冯亦程,心底越发熨帖……冯亦程果然是事实都为他打算。秦尚志的话果然不假,冯家人心怀大志,只有让冯亦程知道他亦是一位心怀天下的主子,冯亦程才会效忠于他。太子回到大帐中,已经全无睡意,倒是同方老喝起了茶。“老朽观冯将军对虎鹰营沈良玉的安排,的确是全心全意为殿下考虑!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倒是老朽处处小心防备小人之心了!”方老笑呵呵将所有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给太子戴高帽。太子心情愉悦笑了笑道:“方老也是为了孤,孤心里清楚!孤临行前……父皇本交代让人探到虎鹰营训练方法,便将虎鹰营……”太子做了一个杀的手势。“殿下……”方老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对太子道,“殿下虽然接下来的话大逆不道,可老朽身为殿下的谋士,有些话却不得不说,若冒犯了还请殿下见谅!”“方老一心为孤,孤如何能不知!方老对孤无不可言……”太子道。“虽说,如今陛下已经立了殿下为太子,可当今陛下多疑又善变,殿下为子、为臣,忠于陛下没有错!可殿下也是储君……将来大晋的皇帝,所以不能愚忠,忠于陛下的同时要给自己留一手!如今冯将军将冯家军尽数交给了殿下,只要殿下将冯家军攥在手里……日后哪怕陛下对储位起了别的心思,陛下也得权衡权衡!”方老压低了声音对太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