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有一个大魏人倚在美人怀中笑道,“你们晋人坑杀降俘,已经在列国臭名昭著了!将来若是有战,他国斩杀你们晋国降俘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魏人把玩着美人儿细腻入骨的小手,低声笑语:“你们晋人可别这样瞪着我啊!我们大魏和晋国相距甚远从无战事,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毕竟……哪一国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哪一国愿以浪费那么多粮食养降俘啊!一杀了事多好!你们说是不是?”晋国所处的位置微妙,除了同魏国之外,与其余几国皆有国土相接。所以这话不论是哪一国人说出来,都不合适,只有与晋国没有土地接壤且从无战事的大魏人说来……才有让晋人心头一惊的效果。刚才还热血沸腾的晋人,有的顿时静下心来若有所思,有的却笑称道:“我们有冯家军小帅在,难道还会怕败吗?”“可就算冯家嫡长女和当年的镇国公一样战无不胜,到底只有一个人啊!你说你们晋国,东临戎狄,西临大燕,南接西凉,北是大梁,若是这四国都起战事,这冯家嫡长子难不成还会分身术吗?”那魏人眯着眼笑眯眯喝了一口酒,“可惜啊,若是镇国王和冯家诸子都在,或许就是四国开战你们晋国都不怕,可偏偏镇国王满门男儿被贬为庶民的信王给害死了!”那魏人许是喝多了酒,眼神迷离含笑:“所以此次你们晋国焚杀十万降俘得以大胜西凉,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作为魏人我自是高兴的,我们魏国边界屡屡遭受西凉抢掠屠城,这一次焚杀西凉精锐,想必他们有一段时间不能来我魏国烧杀劫掠了。”“冯亦程杀西凉十万降俘,他日列国就会杀我晋国十万、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甚至更多!”刚才衣衫不整的男子笑着看向周围沉浸在醉生梦死中的众人,“你们竟然还在这里觉得高兴?居然还觉得冯家军威武,你们这是在为晋国日后的被人屠杀庆祝?”楼上已经喝多了吕元鹏听到楼下那晋人和魏人传来的话,早就已经怒不可遏,直接砸了手中酒杯带着一干纨绔从二楼之上往下看了眼,撸起袖子朝下冲。“这十万西凉兵中难道就没有孩子,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难道不想为父辈复仇?届时……我大晋要有多少孩子失去父亲,多少双亲失去儿……”“我去你妈的!”吕元鹏为首率先下楼,一脚踹得那衣衫不整还在侃侃而谈的晋人跌倒在地,一脚踩在那人胸口之上。司马平更是揪住那大魏人,将人从繁雀楼美人怀里扯出来,扬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揍。跟着那衣衫不整的晋人和那魏人一同而来的同伴,被大都城的纨绔打得惨叫连连。平时歌舞升平的繁雀楼,尖叫声不断。吕元鹏在家时就听祖父说了,左相李茂他们不干人事……上奏请求皇帝责罚冯亦程,内容无非也就是觉得焚杀降俘残忍,觉得以后若遇战事,旁人也会对晋国的兵士一杀了之,这些人倒还真是会替晋国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忧。“知道吗?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干啥啥不行,整天跟我们这些纨绔一样花天酒地贪生怕死,不敢上战场为国舍命,别人打胜了就在这里满嘴喷粪指点江山,说别人这是错的那是错的……有能耐你上啊?就你和李茂那种无耻小人,丢在战场上怕你们得吓得屎尿裤一裆!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别人杀降俘!你带五万军队倒是去和西凉几十万军队干啊!”吕元鹏狠狠在那人近乎赤一裸的胸口狠狠踩了一脚,“不杀降俘,你去赢一个!”被吕元鹏踩在脚下的人顿时喷出一口血,司马平更是打得眼睛发红,将那醉醺醺的魏人从雅座中丢了出去,撞得屏风都倒了:“娘的,未来他国杀我晋国儿郎?!未来仗还没打你们倒是能掐会算啊!这么怕死滚去魏国啊!”繁雀楼的姑娘生怕殃及自身,尖叫着到处躲藏,更有胆小怕事的恩客往外冲。龟公和繁雀楼的打手在门口拦人,生怕有人浑水摸鱼没有结账就跑。老鸨立在舞姬跳舞的高台之上急得跳脚,甩着帕子声嘶力竭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哎呀各位小祖宗!别打了呀!别砸!”繁雀楼那夜热闹无比,先是几位大都城内最出名的纨绔一起将繁雀楼砸了一个稀巴烂,差点儿闹出人人命,后来惊动了巡防营这才将几位纨绔制住。巡防营统领范余淮带着火气来的,结果一看这全都是大都城权贵家的小祖宗,顿时头大。和属下商议后,他只能派人去各府请人来,将他们自家的小祖宗领回去。第二日一大早,这事儿便成了各家早膳桌上最热的谈资,就连春杏都忍不住将此事说于冯亦程听。冯亦程用帕子擦了擦嘴,漱口后问:“没说是为什么打起来了?”“听说,是因为吕公子他们在繁雀楼弹唱冯家军军歌,结果有人拿瓮山焚杀降俘之事说事,吕公子就与他们打起来了。”春桃声音压得很低,明显对吕元鹏这些纨绔有所改观。不论怎么样他们平时怎么浑,昨晚那一架可都是为了维护他们大哥。“在我回来之前,大都城里对这件事议论的人很多吗?”他起身一边往身上缠铁沙袋,一边问。春桃忙跪地替冯亦程缠绕腿上的铁沙袋:“在大哥回来之前大都城里也有人议论,不过没有闹大,而且百姓更多关心的是大哥胜了。”春杏跪在另一侧,拿起铁沙袋缠绕,仰头望向冯亦程笑着说:“听说吕公子是被他父亲拧着耳朵提回去的。”冯亦程笑着理了理衣袖,对春杏道:“春杏你去佟嬷嬷那里拿一匣子粽子糖,亲自去趟秦府把糖给银霜那个小丫头,叮嘱他别贪多吃坏了牙。”春杏起身称是退出了上房。见春杏离开,冯亦程对春桃说:“一会儿去告诉平叔,让他这些日子多派些人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在查一查被吕元鹏那一群纨绔打了的晋人和魏人。”春桃连连点头:“是!”冯亦程刚整理好衣衫,佟嬷嬷便打帘进来,福身禀报:“大哥,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回来了,给夫人请安后说来看看大哥。”立在铜镜前的冯亦程沉默了片刻,道:“佟嬷嬷请蒋嬷嬷进来吧!”冯亦程转身坐在临窗软榻上,听蒋嬷嬷询问佟嬷嬷他的身体状况的声音由远及近,垂眸着眸子理了理袖口,心中滋味复杂。蒋嬷嬷回来,定然是祖母得到他回大都城的消息派蒋嬷嬷来的。按照道理说他昨日就该去皇家清庵探望祖母,甚至将七弟和九弟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祖母。可,冯亦程没有忘记,他的祖母先是大晋林家的大长公主,而后……才是他们的祖母。他十七个弟弟,如今只剩两个,他不能拿他们的安危去赌祖母的慈心。佟嬷嬷和蒋嬷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哥这一次回来气色也好了不少,洪大夫说之前让大哥静养想来是不对的,不相信蒋嬷嬷您自个儿瞧瞧。”说着佟嬷嬷替蒋嬷嬷打帘,让蒋嬷嬷入内。蒋嬷嬷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拎着裙摆进门,饶过屏风看到端端坐在软榻之上的冯亦程,蒋嬷嬷眸子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