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收复南燕之时,打得是恢复正统之治的旗号,那么大燕就只能助戎狄正统北戎,如此……才能更顺理成章。但这对大燕而言也算是一场豪赌,若此时大燕出兵戎狄,他国来犯……大燕危矣。只可惜他的手中目下没有可用的兵啊,否则……此时倒是在戎狄手中讨便宜的好时候,趁乱将自己的兵插入戎狄之地。冯亦程手心紧了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手中无人……实在无暇分身,若强行派人去戎狄怕是捉襟见肘。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洪大夫辛苦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洪大夫点了点头,叮嘱冯亦程:“虽然大哥身体恢复了些,可到底还是比常人弱些,等会儿老夫拟几个药膳,让佟嬷嬷每日给大哥准备。”“有劳洪大夫了。”他笑着唤了声春桃,让他送洪大夫回去,将佟嬷嬷唤了进来。佟嬷嬷端了碟燕窝糕进来,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冯亦程吃一点儿。“我不在这些日子,嬷嬷觉得春杏当差可还本分?”冯亦程吃了块燕窝糕,端起茶杯低声问佟嬷嬷。“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当差本分是本分,可超出本分的也绝不多做。”佟嬷嬷这就是话中有话了,超出本分的绝对不多做……那便是油瓶子倒了不该是他扶的,他也绝不伸手。这样的奴婢在身边,只能是伺候人,旁的怕是指望不上。他需要的是……能用的婢女,虽然春杏挑不出错,却不适合在他身边伺候。等春杏嫁了之后,大丫鬟的位置腾出来,可以安排其他合适的人。他抿了口茶,沉默了片刻问:“我瞧着春杏今年有十六了吧?”“回大哥,十七了……”佟嬷嬷立时明白冯亦程的意思,“大哥是想找户人家将春杏放出去?”他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茶杯,想到春杏家里的情况,浅笑:“嬷嬷看人的本事我信得过,给春杏找一个老实本分,家里人口简单,富庶一些,公婆好相处的人家,不过得让春杏自己看过满意之后才行。”“大哥放心,春杏姑娘的事老奴一定上心。”冯亦程入睡前,加重了臂弯的铁沙袋,在院长扎马步,想早日将银枪捡起来。等冯亦程练完了,春桃照例让人备水伺候冯亦程沐浴。春杏今夜不当值,却难得没去歇着,主动给冯亦程绞头发。春杏在佟嬷嬷那里,听说了大哥让佟嬷嬷给他找户人家的事情,乍一听脸色惨白,以为自己被大哥厌弃了,谁知佟嬷嬷还说大哥叮嘱了,得让他看过点头之后才行,春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春杏长的虽然不算漂亮,可也是相当水灵的,前几日大哥封了世子,他身价也沾光算是高了,毕竟他成了世子身边的大丫头。两日前,他娘来找他,说隔壁王大娘和户部尚书府的管事登门,说户部尚书庶子的正妻上个月难产之后不能再生育,所以尚书府欲替尚书庶子求一良妾,王大娘与户部尚书府管事的婆姨相熟,便举荐了在镇国世子身边当差的春杏,谁知来一问才知道春杏是签了卖身契的。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转身就要走,硬是被王大娘给劝了下来,王大娘舌灿莲花不断跟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说春杏好话,说春杏在世子面前如何得脸如何受宠,若是开口赎身世子肯定允准。他娘也怕这好姻缘飞了,一个劲儿的点头打包票,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这才说,看在王大娘的面子上,只要春杏能赎身,这事就能成。春杏娘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忙不迭的来找春杏,说家里还指望着他当上勋贵人家的姨娘,接济家里两个弟弟读书。春杏听了心也扑通扑通直跳,户部尚书家的庶子春杏见过,在大哥回来前几日,他向夫人求了恩典回家,路上被人偷了荷包买了东西没钱付,险些被人当做贼,便是户部尚书家的庶子出面解围。所以,他笃定是那户部尚书的庶子对他生了情。他娘见他不反对,便让他来找世子求个恩典,赎身回家。否则跟着世子回了朔阳,还怎么照顾家里。这几日春杏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同世子开口,既然今日世子愿意赐恩典……让佟嬷嬷给他寻户好人家,不若他就趁机求世子让他赎身。冯亦程倚在临窗软榻上,手捧着书脊,一手端着圆口青花绘缠枝莲茶杯,也没有追问今日春杏怎得如此殷勤。等春杏替冯亦程绞干了头发,见春杏出去了,这才跪在冯亦程脚下幽幽唤了冯亦程一声:“世子……”“还是唤我大哥吧。”冯亦程放下杯子,翻了一页书,“你有事相求?”春杏咬了咬唇:“正是,大哥五月初便要回朔阳,可我爹娘都在这儿,奴婢想向大哥求个恩典,赎身……”他抬起视线望着跪地叩首的春杏,轻声道:“你我主仆一场,等佟嬷嬷给你找好了人家,成亲时佟嬷嬷便会将你的身契还于你,你不必着急。”他声音顿了顿又问:“还是,你已经有心怡的人了?”“回大哥,我娘他……已经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春杏说这话时耳根泛红。原本这话是不应该说的,他一个卖了身的丫鬟,爹娘没有这个资格给他寻亲事,该嫁谁全凭是主子一句话。听春杏这么说他合了手中书本,浅笑着:“这是好事,你娘给你寻的那户人家,靠得住吗?人是做什么的?公婆怎么样?”倒不是冯亦程对这事感兴趣,只是春杏那一对爹娘是个什么心性他听佟嬷嬷提过,怕春杏的爹娘为了银子,将春杏胡乱许人,到底主仆一场,总不能看着他入火坑。春杏耳朵更红了:“是……户部尚书府庶出的六公子,因为六公子的正妻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想寻一位良妾传宗接代。”户部尚书楚忠兴的庶子?冯亦程眯了眯眼,户部尚书楚忠兴明面上是曾经信王的人……可实际上是左相李茂的人,虽然楚忠兴藏的深,可得益于上一世的经历,冯亦程还是知道的。他垂眸看着府跪在地上的春杏,眼神淡了下来。平常人家的正头娘子不愿意做,却要上赶着去尚书府做庶子的妾室。他没有恼,随手将书本搁在黑漆小方几上:“春杏,这是你娘的意思,还是……你也是这个意思?”春杏摸不清楚大哥这话是恼了还是没恼,一时间不敢说,咬着唇低头不吭声。“春杏,勋贵人家的妾室,哪怕是良妾也只是一个奴婢,将来的孩子不能唤你娘亲,不能同你亲近,若照你说的尚书府六公子的正妻难产伤了身子,那就更不可能把孩子放在你身边养,甚至……还有在生产时去母留子的。这些后宅阴私咱们国公府没有,不代表别的府邸没有。”冯亦程循循善诱。这话往深里说,冯亦程怕春杏听不懂,只能挑拣些他听得明白的说。毕竟,春杏从来到他身边开始,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能说通了……主仆俩别闹的太难看,也算是全了情分。春杏听到冯亦程这话,身子一抖。“可即便是咱们府上,姨娘身边虽然有丫头伺候,衣食无忧,你见过哪个庶子庶女同姨娘亲近了?你又见过咱们府上哪个姨娘敢不要命寻上姑娘公子的?姨娘虽然不用在主母面前晨昏定省清庵,可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