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冯家诸位夫人嫁入冯家时,哪个不是十里红妆,哪个嫁妆不是流水似的抬了一天?尤其是五夫人齐氏,齐老太君老来得女疼得和眼珠子似的,听说嫁妆因为怕越过世子夫人董氏,没有董氏排场,可暗地里齐老太君可是将齐家不少庄子和赚钱的铺子全都给了齐氏,生怕女儿在冯家过的不舒坦。百姓夹道目送冯家浩浩****的车马队被冯府护卫军护在当中出了城,不由唏嘘感慨,从高祖开始荣耀至今的大都冯家,在镇国王冯威霆和冯府满门男儿马革裹尸后,竟落得个黯然离开大都的下场。大都城的百姓消息,总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加灵通,大都城无人不知张端睿将军南疆刚归来没多久,又领兵前往春暮山。曾经,因为镇国公府冯家在,威慑大梁十年不敢来犯,如今镇国王冯威霆刚去没多久,大梁就开始蠢蠢欲动,哪怕大晋国还有镇国世子冯亦程在,可大梁并未全然放在心上。也的确,镇国世子冯亦程南疆大胜归来,不见皇帝有意重用的迹象。可若是镇国世子回了朔阳,再不涉战事,他国来犯……不知还有哪位将军可以护国安民,哪家可以担得起镇国之称。随着冯家车马队热热闹闹离开,刚还吵吵嚷嚷的长街安静下来,冯家的人虽然还都在大都城内,然冯家如此壮观的载物马车离城之后,陡然给人一种……大晋都城往日繁盛不再,隐隐已显颓靡之态。见那壮观的马车车队终于走了,三三两两嬉笑追打了出来,少不知愁的稚童清灵欢快的笑声,将人心中呼之欲出的忧虑驱散,货郎扯着嗓子吆喝叫卖,看热闹的百姓这才说笑着各自散去。立于燕雀楼雅间倚栏旁的秦朗,听到雅间儿内大都纨绔嬉闹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头沉甸甸的。他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大约是因镇国公府世代居于大都镇守晋国,战无不胜的缘故,他们从不惧他国来犯,哪怕前方战事吃紧,大都城依旧歌舞升平。如今镇国公府没了,就连镇国公府的人也要离开大都,这让他心头莫名惶惶。四月二十七晌午,镇国世子的车驾回城。与镇国世子离城时不同,镇国世子走时悄无声息,回来时却是阵仗骇人,沈青竹带着冯家护卫骑马在前开道,身后是太子府近百护卫骑马跟于其后,排场十分煊赫。有不少百姓不知道来者是谁,还以为是哪国使臣来了大都。镇国世子府的管家带着护卫早早便在城门外相迎,见冯亦程的马车缓缓停下,郝管家见太子府的那位全渔公公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正规规矩矩立在冯亦程马车前同冯亦程告辞,郝管家忙带着仆人迎上前。冯亦程挑着幔帘,浅笑对全渔道:“辛苦公公一趟,明日冯亦程亲自登门,向太子道谢!”郝管家上前对冯亦程行礼了,又笑着对全渔道:“公公辛劳一趟,镇国世子府感激不尽,听说公公喜好收藏些做工精致的茶具,夫人特命老奴将这套茶具赠予公公,还望公公不要推辞。”跟在郝管家身后的仆人上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茶具,最难得的是精雕别致精巧,一看便不是凡。全渔慌忙推辞,便听冯亦程开口:“公公收下吧!如今大都冯家势微……宗族之人都能骑到我们孤儿寡母头上来,全赖太子殿下抬举,全渔公公又在宗族之人面前给我抬足了架子,我心里明白!若无公公细心……宗族之事怕是不能这么顺利解决!”“可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全渔为世子效命……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全渔认真望着冯亦程。全渔是打从心底里仰慕冯亦程,也的确是心甘情愿为冯亦程办事,他承认自己是个势利小人,可心里却留有一份纯净,他不希望和冯亦程之间扯上这种金钱关系,将他纯真的心意变成交易。冯亦程深深望着全渔认真的双眸,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不强人所难了,此行……多谢全渔公公相助,冯亦程必铭记于心。”郝管家闻言,让仆人将锦盒收了起来。全渔忙向冯亦程行礼:“全渔分内之事,万不敢当世子谢字。”目送冯亦程的马车进了城,全渔眉目间尽是温润笑意,转身上了马车带队回太子府。郝管家跟在冯亦程马车旁,低声同冯亦程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夜里守墓的护卫捉到此女,见此女正欲掘六公子的墓,下手没轻重打了个半死,今儿个一早城门一开便压着此女进城,送到了我们府上,夫人问那女子为何掘墓他绝口不言,夫人气得不行吩咐下人瞒着二夫人,让人将此女送官,可此女也只是欲行掘墓之事,无掘墓之实,官府警告了一番就放了!”冯亦程挑开幔帘,眸色冷清望着郝管家:“继续说……”“谁知那女子在官府门前大闹,说自己有起死回生的丹药,他并非想要掘墓,而是六公子于他有恩,他欲救活六公子!官府的人见此女疯言疯语将此女赶走,此女竟跪在咱们府门口,求见大哥……称他能救活六公子,现在还在府门口跪着!”郝管家仰头望着若有所思的冯亦程:“看热闹的人极多,老奴倒是认为……这姑娘似乎有意借镇国世子府为其扬名。”掘墓不成被抓,镇国世子的母亲问他为何掘墓,闭口不言,却在官府门前大闹说自己有起死回生的丹药。然后,又跪于镇国世子府门前请见他,怎么看这都是别有用心的扬名之举。“那女子,可是脸上有疤,名唤……纪琅华?”冯亦程问。郝管家一怔,连连点头:“正是!大哥如何得知?”果然是他……冯亦程听到那女子说六公子于他有恩时,便猜测此人是纪琅华,没想到真的是。他并非没有与纪琅华相处过,看此人并非是这样满口胡言,存心扬名之人。他放下幔帘,垂眸细细思索。马车在镇国世子府门前停下时,冯亦程听到女子沙哑疲惫的声音力不从心喊着:“小女子纪琅华,请见镇国世子,疾勇将军冯卿明于小女子有恩,小女子舍血练就丹药,可起死回生,求世子给小女子救疾勇将军冯卿明的机会。”百姓本就对鬼神崇敬,听闻此女手中有起死回生的丹药,好奇的不行,纷纷凑在镇国世子府门前看热闹。还有胆子大的汉子冲着纪琅华喊道:“小娘子,你既然说有起死回生的丹药,不如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啊!”“对啊!空口无凭,你这么着世子是不会见你的!”有百姓看到镇国世子的车驾停下,忙道:“是镇国世子的车驾!”春桃打帘,扶着冯亦程下了马车。身着素衣的纪琅华一身狼狈,朝冯亦程的方向看来。纪琅华见身形挺拔颀长的冯亦程下了马车,有气无力膝行两步,一双眸子清明灼人,对冯亦程叩首:“小女子纪琅华,疾勇将军冯卿明于小女子有恩,小女子舍血练就丹药,可起死回生,求世子给小女子救疾勇将军冯卿明的机会。”他虽不清楚纪琅华的意图,但知道纪琅华此人知恩图报,他连阿明的披风都能够细心珍藏,断不会轻易损害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