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世子说的未免太过轻巧,头颅送过去,那两国怕是就要开战了,南疆一战损,我国精锐悉数葬送南疆,如今晋国能打得起吗?就算举国力勉强一战,西凉那边儿见机卷土重来又该如何?一次战两国……晋国毫无胜算!镇国世子真是杀人杀习惯了,动辄就要砍人脑袋!”“父皇将此事交于孤处置,多有考教孤的意思,不能鲁莽行事啊!”太子适时开口。“正是!”方老朝太子点头,“打或者不打,都端看陛下的意思,太子殿下万不可鲁莽,若是揣摩错了陛下的心思,轻狂开战……陛下怕是要怪罪殿下,所以处理此事,老朽的意思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否则给了大梁开战的口实,此战便不可避免了。”冯亦程锋芒毕露的冷厉眸色看向方老,好一个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关乎边民存亡的战和大事,不是以局势为考量,不是以边民存亡为考量,亦不是以一国尊严为考量,而是以君上心意为先!“依方老之见,应当如何处置?”太子问。“将大梁的兵卒放回去,警告大梁,若再犯……晋国便对大梁不客气。”方老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道。冯亦程不愿与小人发生正面冲突,只看向太子道:“若此事发生之时,张端睿将军便当机立断,将大梁兵卒头颅送去大梁军营,此战或还有可能避免!若按照方老所言……将大梁兵卒放回去,仅仅警告,此战便绝无法避免了。”经过南疆一战,行军打仗之事上,太子可以说十分信任冯亦程,听他如此说,忙郑重问:“世子何出此言?”“那队夜巡的大梁兵卒擅入我晋国领地,大约是荀天章故意派去试探我们大晋的,就是为了看看大晋在南疆一战之后,是否还有能力和底气同大梁对抗,若晋国的反应温吞甚至是退让,大梁便会无惧晋国……放心大胆的开战。”冯亦程声音平和,“就拿张端睿将军来说,若是晋国兵力强盛如同我祖父、父亲他们在世之时那般,会送这道军报回来吗?恐怕当时便会给荀天章送去他们梁卒的人头了。”太子细细一琢磨,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点头:“是这个道理……”“晋国派张端睿将军领兵至春暮山,荀天章多日未动,并非是没有找到开战的缘由,而是在查晋国领兵之人的生平和底细,甚至是为人处世的习惯。毕竟……如今乱世强者为尊,攻一国灭一国,早已不需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秦尚志颔首,深为赞同。“张端睿将军的反应,等于已经告诉了大梁……我晋国大不如前,甚至不敢一战!陛下派张端睿将军领兵于春暮山,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吓吓他们大梁而已!”冯亦程侧头看向太子,“若太子再送去这样一道放梁卒归营的命令,恐怕张端睿将人送回大梁军营之日,便是大梁攻我晋国之日。”“世子之言,未免夸大其词。”方老还是那副端着架子的模样,“我们晋国都将人送回去了,他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们晋国一个交代?”“方老若有此大能,不妨亲赴春暮山送梁卒回梁营,再寻大梁要一个交代?”秦尚志实在是听不下方老的话,忍不住呛了一句。方老咬紧了牙:“秦先生这是针对老朽吗?”“针对不敢,只是觉得方老怕不是梁国派来的细作,专来毁我晋国的!”秦尚志压在心底这么多日子的火终于发出来,言辞十分不客气。“你……你……”方老气得指着秦尚志的手直抖,“士可杀不可辱!殿下您就这么看着他这么欺辱老朽?!”太子清了清嗓子:“都是孤的谋士,出谋划策各抒己见这是职责所在,秦先生……方老年长是长者,秦先生难道礼仪都不顾了?”方老听太子向着他,这才牛鼻子哄哄对秦尚志一甩袖。秦尚志闭了闭眼强压下火,问冯亦程:“若是此时殿下给张端睿将军下令,让张端睿将军将那些梁卒头颅送回梁营,可还来得及?”冯亦程垂着眸子沉默未语,半晌才道:“殿下,即刻传令给张端睿将军的同时,派将领带兵前往春暮山,再做震慑!如以此来……恐怕需要再次大征兵,西凉边界与大梁边界都需重兵把守。”“传令同时派兵……征调来不及,只能调动大都城的兵力,可如此以来大都就空了!”太子眉头紧皱。“事有轻重缓急!若不派兵前往……不能让大梁看到我国敢战的决心,此战就无法避免,一旦开战,都城兵力还是需要派往春暮山!太子若担心都城安危,可再派兵前往春暮山同时,调回部分镇守戎狄兵力,如今戎狄内战自顾不暇,应该是无力犯晋国!”太子点了点头,犹犹豫豫说了两个字:“可行!”方老略微混浊的眸子看向冯亦程,拳头微微收紧,殿下竟然又听取了冯亦程的意见。“殿下,陛下怕是不会同意将驻守都城之军调走的。”方老脊背挺直。冯亦程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至于太子听不听他的,便是两说了。秦尚志见冯亦程陷入了沉默,便知道冯亦程不打算再劝,他起身对太子长揖到地道:“殿下,既然殿下能够揣摩出陛下并不想开战,也深知晋国目下应该休养生息,不能开战,那便按照镇国世子提议的安排吧!世子曾随镇国王征战,南疆之战又充分向我等证明了世子在行军打仗方面的天赋和才能!殿下应该信任世子才是,且世子一心为了殿下,这点……殿下是知道的!”秦尚志的话这么一点,太子恍然回神,想起冯亦程背着他安排神鹿之事,即便是到现在也不曾在他面前请功,太子心中似有暖流涟漪波动。“殿下若是真的想用镇国世子之法,不如在下令之前入宫一趟请陛下定夺吧,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免得……没有办好,被陛下责怪。”方老这样说。方老这么多年在太子身边,自认为要比冯亦程那个小毛孩子还更了解皇帝,只要让太子殿下知道他才是最了解皇帝的那个人,能帮太子赢得皇帝的欢心。冯亦程端起手边的茶杯,静静喝茶不再说话。“我这就进宫去问父皇的意思,尽快下令决断!”太子转头吩咐全渔,“备车!”进宫去问皇帝的意思,还能称得上是决断?太子起身着急要走,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到冯亦程面前:“孤听说,镇国世子府送回朔阳的车队被劫了?损失严重吗?”冯亦程行礼道:“有劳殿下挂怀,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前一阵子朔阳父母官也上奏,请求剿匪,可如今外忧频频,朝廷也实在是有心无力……”“亦程正要向太子殿下禀此事,我打算历年来族长贪污冯氏宗族的银钱……用在练民为兵,带民剿匪之上,算是对冯氏宗族这些年亏欠朔阳百姓的一些补偿,也算是为朝廷解决隐患。”冯亦程道。朔阳冯氏宗族族长贪污这事太子已经听全渔说过了,他点了点头:“孤回同父皇说,五月初一派兵护送冯家诸人回朔阳,之后……会让当地父母官协助你练兵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