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天章颔首:“你去传令,告诉我们的将士们,连日暴雨,明日开拔,以免龙阳城遭遇水患!今夜不论搜寻到多晚,谁耽误了明日军法处置!”“是!”荀天章听着外面的暴雨声,压下心头的不安,被儿子扶着躺下歇息。已是深夜。冯亦程、符若兮带着晋军立于地势居高之处,即便暴雨中可视范围极低,他们站在这里,也能看到龙阳城内火光大胜的光点。见此情景,晋军便知道梁军大约现在寻宝寻得不亦乐乎。晋军将士们哪里还有今日在城内丢盔弃甲的模样,各个挺直脊背立在雨中,整装待发。冯亦程已经派人一千人前往龙母河,杀驻守堤坝和水渠的梁军,将堤坝和水渠掘开。算时辰,应该已经差不多了!船只是刘宏早早命人运上山的,就等着水淹龙阳城之后,让晋军乘船入城,斩杀被洪水淹得半死不活的梁军。冯亦程转头看了眼大小参差不齐的船只,回头凝视龙阳城抿唇不语,原本他曾对刘宏提过建议,说船只有限他应当与符将军分兵,符将军留下带兵乘船在龙阳城剿灭奄奄一息的梁军。他则率兵绕过龙阳城前往濮城与龙阳城中部,静待梁军溃兵将其全部斩杀,只有如此此战结束之后,才能让梁卒见晋军旗帜便胆寒不敢前。可刘宏却觉得太过冒险,尤其是暴雨倾盆,前路不明,生怕冯亦程有什么闪失。对刘宏来说,不必一次便彻底将梁国打趴致胜,在保证冯亦程安全的情况之下,慢慢一步一步将丢失的濮城、春暮城拿回来,再将梁国赶回去才算稳妥。刘宏将军谨慎,冯亦程也不曾强硬勉强,毕竟刘宏将军才是主帅。只是,此一战若是给梁军留有余地,退回濮城,保不齐梁军会国内增派援军再打回来,那才真是来来回回消耗晋国兵力。对比刚刚南疆一战损失数十万将士的晋国来说,北面靠海只与晋国和戎狄相邻的大梁正是开疆拓土的好时候,大梁兵强马壮且戎狄已经陷入内乱,他若是梁国皇帝,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利害关系,冯亦程已经同刘宏分析过了,只希望刘宏在撤军途中能想明白,派兵绕龙阳城前往濮城与龙阳城中间,也是以防荀天章向濮城求援。梁军几乎快将一座挂着萧宅字样的宅子反过来,掘地砸墙也没有找出一个所以然来。明明人困马乏,可梁军闯入萧宅的众将士,犹如竞赛般行动,谁都不愿去休息,生怕错过天下第一富商萧容衍藏于萧宅的宝物。不知是不是因暴雨太大城中水渠无法及时排水的缘故,龙阳城中的水已经没过人的脚踝,还有逐渐在增高的趋势。荀天章和儿子在楼阁之上歇息,倒是还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可从牢狱之中救出自家弟弟的赵胜在照顾自家弟弟的同时,已经察觉到异常,立刻将赵家军唤了过来。赵胜已经将赵同挪到了二楼之上,跪坐于灯火之下,全身带着湿气的赵家军将领上楼,单膝跪下朝赵胜行礼:“将军!”“我隐约听到外面的人说,杀入城中之后不见一个百姓,也不见一个晋军?!”赵胜问。“那是自然,我们梁军杀得晋军片甲不留,晋军哪里还敢留下?!”那五大三粗的将领得意洋洋道。倒是看起来质彬彬的将军照实开口:“倒也不是,还有些没有能逃走的晋军,已经被我们悉数斩杀了,只是进城之后大家伙儿都忙着强夺财宝,让晋军逃走了不少!”赵胜眉头一紧,垂眸细细思索:“百姓你们有没有看到?!”跪在阁楼当中的几位将军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百姓,就算是有百姓又不是梁民,看到了自然是一刀劈了,谁还会留意这个?!见几个将领的样子,赵胜猛地站起身来:“出事了!”赵胜不敢耽搁,立刻疾步下楼朝主帅荀天章所在之地狂奔而去。寅时,守于城楼之上的梁卒难免抱怨,就连最后入城辎重营的人都去到处搜罗纸钱的东西了,他们却要还要冒着暴雨在这里守城。他们谁不想看看那天下第一富商的用来镇宅的金雕瑞兽到底多华贵,也想能上前扣下一颗宝石,能回去孝敬老娘亲不说,说不定还能娶一房媳妇儿。“算了,别抱怨了,谁让咱们是荀将军麾下的兵呢!占便宜的事情总轮不到我们,舍命的时候我们总是冲在最前!”梁卒叹气,朝着远方望去。“你们看那是什么?!”“这么大的雨天又黑,你还能看到什么?”有梁卒笑着打趣,却也凑过去朝着同袍所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有黑压压的一片在暴雨之中狂奔而来,如同受惊牛群,势不可挡,带着洪水咆哮声,直扑而来,巨大的浪潮夹裹着断枝石块,急速冲来!那急扑而来的洪水,猛烈撞在城门城墙之上,急速从城门缝隙挤入城中,冲击声让人震耳欲聋。“洪水!是洪水!”梁军高呼,立刻吹号鸣鼓。守城警戒的梁卒转身朝着城内高呼:“洪水来了!洪水来了!”可雨声太大,洪水声也太大,将梁卒的喊声几乎湮灭,夹裹在洪水之中的巨石树木狠狠砸在厚重的城门之上,一波接一波,几乎要将城门撞开。那梁卒连忙从城墙之上下来,正欲火速前往主帅所在之地,可当他从城墙之上下来洪水已经到了他的腰部,还在飞速往上升。龙阳城城墙高不过两丈,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就会淹没城墙。“洪水来了!洪水来了!”守城梁卒四处高喊。还在萧宅里翻找宝藏的梁卒只觉这个水涨的速度太快,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水已经没过了膝盖,还正在往上升,听到暴雨中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和擂鼓声,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同寻常来。赵胜刚刚走到荀天章所在楼阁门前,就听到城楼方向传来号角声和鼓声,这声音夹杂在暴雨声中不甚明显,可还是惊醒了荀天章。“来人啊!”荀天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守卫在楼下的护卫军忙应声上楼。赵胜也顾不得其忙跟上:“主帅!出事了!末将觉得这是晋军设的一个局!我们梁军入城不见一个百姓,说明百姓早已经提前被晋军疏散,我们水淹晋军的意图怕已经被察觉,需尽快离城才是!”荀天章镇定下来,又问:“城门擂鼓是怎么回事儿?!”“回父亲,还不知!儿子已经派人去看了!”荀天章的儿子道。此时荀天章心跳的很快,他一边穿靴一边道:“让将士们集合即刻出城!”荀天章儿子派去探查城门之人,刚走至长街,便听到厚重城门被接连重击的声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城门突然被撞开,重重拍在城墙之上。翻腾汹涌的洪水如同猛兽群冲入城中,朝四面八方扑去,浪潮冲击声震耳欲聋。“发洪水啦!”那梁卒高喊一声,转身刚跑出两步便被洪水扑倒在地,随即吞没。立在高山之上的晋军看着龙阳城内的灯火逐渐熄灭,便知洪水已至,很快刚还灯火通明的龙阳城一片漆黑。符若兮握紧了腰间佩剑,忍不住心情畅快道:“我好似已经听到了梁军的惨叫声,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