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皱,同皇帝道:“回陛下,昨日卢姑姑在皇家清庵为我诊脉之后,叮嘱我需静养不可再耗费心力劳累,否则恐会伤身。锦稚这孩子就想从我手中揽下这剿匪之事。可锦稚年纪小,我不甚放心,未曾应允,不成想这孩子胆大妄为,今日竟在陛下面前卖弄小聪明……想借陛下之口将此事揽下来。”“长兄欺君!卢姑姑明明说……长兄再耗费心力,恐命不久矣!”冯锦稚含泪朝着皇帝和太子叩首,“皇帝伯伯,太子表哥!不是锦稚胆大妄为,祖父、父亲和伯叔父,还有冯家诸子都战死沙场,锦稚不想失去长兄!求皇帝伯伯做主,将剿匪之事交于锦稚!锦稚定然用心办好!一定不会比长兄办的差,还请皇帝伯伯给锦稚一个正名的机会!”卢宁嬅的医术,皇帝信得过……命不久矣吗?!皇帝摩挲着团枕,细细思索。“锦稚,答应朔阳百姓剿匪的是我,你这样向陛下和太子哭诉,岂不是难为陛下和太子!”冯亦程训斥冯锦稚。“高义县主也是一片好心!”皇帝徐徐出声,“镇国世子回朔阳之后,还是要好生将养,身体为重才是啊!剿匪之事就交给高义县主吧!”“多谢皇帝伯伯!”冯锦稚急忙叩首,像是生怕迟则生变。宣嘉十六年七月,晋国与大梁一战大获全胜。镇国世子冯亦程册封镇国公。高义县主冯锦稚册封高义世子。主帅刘宏封抚军大将军,其余参战将领,皆有封赏。太子亲自送冯亦程与冯锦稚出宫,笑道:“等今日晚些时候圣旨一下,便要改口镇国公和高义世子了!”“皇帝伯伯真真儿是太大方了!我原本是想用世子的位分换银子的,没成想……皇帝伯伯竟然又给银子又给世子之位!以后朔阳城我还不横着走……”冯锦稚大大咧咧道。“冯锦稚……”冯亦程朝冯锦稚看过去。冯锦稚连忙干笑两声:“玩笑!玩笑而已!”太子也被冯锦稚逗乐:“今日圣旨未到,世子和县主怕是无法启程回朔阳,若世子身子还撑得住,不如……去太子府坐坐,孤有事请教世子!”冯亦程颔首,转头对冯锦稚道:“你先回府!”冯锦稚求救似的看向太子:“太子表哥,你记得一会儿多多在我长兄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别让他骂我了!”太子眼底笑意更浓,点头:“县主放心,一定!”冯锦稚行礼告辞,上了马车。一到太子府,太子便吩咐全渔派人去请萧先生,还特意叮嘱让萧容衍骑马来,又让府上备素宴。为冯亦程和萧容衍保媒之事,太子还未放弃。萧容衍每一次来大都,都要给太子带些奇珍异宝,太子难免会贪心。毕竟那么大一个钱袋子放在那里,太子怎么会不动心?太子将冯亦程请入书房之中,又派人唤了方老、秦尚志和任世杰前来。冯亦程上次见到秦尚志时还是离开大都之前,那时秦尚志气色便不是很好,此次再见……人又瘦了一圈,倒是方老年纪虽大却春风满面,老当益壮。看到冯亦程,秦尚志与任世杰忙向冯亦程行礼:“见过世子!”“两位先生客气!”冯亦程颔首,视线落在方老身上,对方老浅浅颔首,“方老……”方老这才不紧不慢对冯亦程行礼,唤了一声:“世子!”“都坐吧!”太子率先坐下。全渔带婢女上了茶,亲自端了杯玫瑰花茶放在冯亦程面前,低声道:“世子体虚,饮用些花茶为宜。”“多谢全渔公公。”冯亦程朝全渔颔首道谢。全渔看着冯亦程面色苍白削瘦的模样,倒很是担忧,规规矩矩退到门外候着。“魏国使臣秘密入晋,面见父皇,呈上国书,称……大燕卑贱,却居心叵测,这些年暗自图强,不露家底,出手便吞并南燕,又助戎狄对抗南戎,意在窥戎狄天然牧场,其狼子野心欲谋天下之意,已昭然若揭。若再纵容燕存于世,恐来日其兵强马壮,列国危矣!当今之世,能灭燕者除了魏国便是晋国,魏国有意……同我晋国互盟,一同灭燕分燕!诸位怎么看?”冯亦程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大魏……有能人啊,一看便看破了大燕所图。秦尚志倒不似以前那般痛痛快快与太子直抒胸臆,竟如同任世杰一般,沉默着坐在那里喝茶。“陛下怎么说?”方老问。“父皇似乎有意历练孤,叮嘱此事让孤好好想想,三日之内告诉父皇,孤想如何处置……”太子眉头紧了紧,颇为担忧,怕自己回头答的和皇帝想的不同,被皇帝训斥。冯亦程垂眸看着杯中起伏不定的玫瑰花苞,他倒不觉得皇帝这是在历练太子,只觉皇帝的心思怕已经不在国政之上了。方老摸了摸山羊须,半眯着眼故作深沉思索了片刻之后道:“殿下,老朽以为,我晋国刚经历南疆之战,又与大梁起战事北伐,实在是不宜再战,当休养生息为好!魏国前些日子陈兵大燕边界,却迟迟未敢与大燕开战,如今遣使入晋……不过是想聚众壮胆。”太子点了点头,侧头望着方老认真倾听。“合力灭燕,分燕!说的好听,可怎么个分法?整个大燕……最肥沃之地,尽在南部!南燕与魏相邻,若是真的灭燕,分燕之时南燕定然是大魏的!而燕北之地,地瘠民贫,逢冬便灾,我晋国要这一半燕地做甚?难不成是为了每年拨付银两赈灾……损我晋国国力吗?此次若真与大魏合兵灭燕分燕,忙活一场最终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帮魏国拿到眼馋已久的南燕沃土而已。”太子恍然,点了点头又看向冯亦程:“世子以为呢?”冯亦程放下茶杯,徐徐开口:“方老所言有理,不过……格局却小了些!”方老眉头一抬,朝冯亦程看去:“愿听世子赐教。”“如同方老所言,我晋国与大魏合兵灭燕分燕取地,南燕沃土临于魏,燕北贫瘠之地临于晋,确实于我大晋无利!可大魏有句话说对了,这些年大燕暗自图强,不露家底,国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列国不知,这难道不让人怕吗?想想当年姬后主政之时,推行新法,列国不耻,彼时……大燕也是这般不露家底,十年之后,新军突然出现,大燕锐士所向披靡无人敢逆其锋芒,灭小国,吞他国沃土,若非后来大燕皇帝清醒掌权废新政,以当时大燕的国力,灭其余诸国,一统……指日可待!”冯亦程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可曾记得,南疆凯旋之时,我曾建议殿下出兵助戎狄,以夺天然牧场,为来日一统大业奠定基础,那时殿下和陛下深觉晋国征战兵力损耗巨大,应当休养生息,便未曾派兵前往戎狄。”冯亦程话里是对太子和皇帝的恭维,却说的极为诚恳,太子忙点了点头:“是!”“可大燕却在此时出兵助戎!”冯亦程慢条斯理道,“殿下不要忘了,大燕皇帝慕容彧乃是姬后之子,姬后教养长大,他从未忘记过姬后一统天下的宏愿!他趁乱收复南燕,重夺肥沃故土,助戎狄对抗南戎,意在窥戎狄天然牧场!这都是在为将来一统打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