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董长澜十分给面子的笑着还礼。载着董长澜妻室崔氏的马车缓缓在冯府门前停下,董家的婢子推开马车车门,撩起车帘,穿着霁色缭绫单衫,银线竹纹滚边绫裙的崔氏,款款下了马车,落落大方朝董氏和冯亦程、董葶珍行礼:“姑母、表哥、葶珍妹妹。”这是冯亦程头一次见到崔氏,是个出挑的美人儿,生得白净修长,在日光之下皮肤似泛着珍珠光泽,又着一身沁凉色的衣衫,如炎炎夏日里的山涧清泉,让人看着极为舒心。“容姐儿越发漂亮了!”董氏牵起崔氏的手,道,“走!咱们进去说话!”冯卿平笑着对董长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哥请!”董长澜也没客气,颔首跟在董氏身后跨入冯府门槛。秦嬷嬷和郝管家在主子们跨进正门后,忙从高阶上走下来,安排董家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护卫军,让冯家下人将董长澜和崔氏的箱笼往里挪,亲亲热热同跟随董长澜和崔氏前来朔阳的董家嬷嬷说话。董氏拉着崔氏走在前面,崔氏嘴甜,同董氏说着他们临行时董老太君恨不能把登州搬过来的玩笑话,逗得董氏直笑。董葶珍在一侧时不时迎合凑趣两句,长廊里全都是欢声笑语,气氛好的很。董长澜看着眉目间透着浅笑的冯亦程慢条斯理走在后面,与他并肩而行,问起冯亦程剿匪之事:“来的路上,我听说现在这些劫匪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童,无法无天。”“是啊!”冯亦程应声,一边随董长澜沿着长廊往前走,一边轻声道,“所以我打算等母亲寿辰之后,便带新兵上山剿匪。”“长澜愿助表哥一臂之力!”董长澜抱拳,郑重开口,“此次护送长澜来朔阳的六十三人,皆是登州军精锐。”登州靠近已经分裂出来的南戎地界儿,戎狄民风彪悍,登州将士自是得身手了得才能制住戎狄。舅舅董清岳是登州刺史,作为登州刺史的长子,董长澜身手也不必怀疑。但,此次冯亦程所为上山剿匪,不过是为了抓那些假冒劫匪抢孩童之人,也好让皇帝和太子知道,他练民为兵是真的为了剿匪,哪里就需要董长澜帮忙了。“大哥!”秦嬷嬷快步上前追上冯亦程,朝着冯亦程和董长澜、冯卿平行礼后道,“萧先生来了。”萧容衍?冯亦程藏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他今日怎么又来了?董长澜看向冯亦程:“萧先生?可是曾在大都城出手相助冯家的那位天下第一义商萧容衍?”董长澜曾听董清岳提起过这位萧容衍萧先生,董清岳曾言……这位萧先生绝非池中物,乃人中龙凤,虽是商人身份,却气度非凡,决不能小觑。这位萧先生冯卿平也知道,近来他在朔阳接连开商铺、当铺,最近似乎还在筹备赌坊,名声日盛,又因和太子、冯家关系非凡,早已成了当地官员巴结的对象,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卿平,你陪长澜先进去……”“我陪表哥一同去见见这位萧先生吧!曾听父亲提起过这位萧先生,长澜十分好奇……机会难得,倒想见一见。”董长澜幽沉的眉目含笑。父亲说义商萧容衍非池中物,可越是有能耐的人,心思越是深,城府越是藏深藏不露。所以,他更需看看这位萧先生是否对冯家有所图,刻意接近冯家。大都城时,萧容衍几次三番出手相助,董长澜怕冯亦程因心底感激之情,看萧容衍此人时会有偏颇。冯家如今只剩孤儿寡母,全靠表哥冯亦程撑着,不可行差踏错。若是萧容衍有什么心思,董长澜便要提醒冯亦程一二,以免着了萧容衍的道。董长澜这么说,冯亦程倒不好拒绝,颔首带着董长澜与冯卿平一同去见了萧容衍。今日,萧容衍穿了一身利落的月白色衣衫,靴底有泥,见冯亦程身后跟着冯卿平还有一个样貌与董清岳十分相似的男子而来,萧容衍立时知道了董长澜的身份。刚刚萧容衍到冯府时,见门前停着车马队伍,郝管家便笑着告知萧容衍说,董氏娘家的侄子来了。“冯大哥……”萧容衍浅笑朝冯亦程行礼。背后背着个竹笼的月拾也朝冯亦程行礼,因不知道该唤冯亦程什么,嘴巴抿得紧紧的。“萧先生!”冯亦程负手而立,浅浅颔首,为萧容衍引见,“这位是我表弟,董长澜。”“董公子……”萧容衍含笑行礼。董长澜见眼前男子挺鼻深目,目光幽邃温润,周身都是读书人的儒雅气度,倒看不出是个商人,竟像是鸿儒大家那般雍和从容。“萧先生!”董长澜还礼,笑意莹莹道,“曾听家父提起萧先生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乃人中龙凤。”“承蒙董大人高看,衍愧不敢当!”萧容衍深目带笑,仿若对这样的称赞习以为常,并没有不敢当的惶惶之态,坦**又磊落。“萧先生今日前来,有事?”冯亦程问。萧容衍点了点头,笑着从月拾手中接过竹笼:“今日去城外垂钓收获颇丰,便送来给冯大哥尝尝鲜,不曾想冯府有贵客到。”冯卿平见冯亦程颔首,快步上前,从萧容衍手中接过竹笼,致谢:“多谢萧先生。”冯卿平话音刚落,董氏身边的贴身婢女听竹便迈着碎步轻轻而来,立在冯亦程身后,压低了声音同冯亦程道:“大哥,夫人说……萧先生来的巧,若萧先生不忙,倒不妨留下用膳。”听竹不大,却也不小,萧容衍本就听力极佳,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萧先生若是不忙,不妨留下来用膳?”“今日闲暇,承蒙冯大哥相邀,衍……自当从命。”萧容衍笑道。给董清平和崔氏的接风宴董氏依旧让设在了韶华院。席间,董长澜原本还对萧容衍抱有戒心,可一番相谈下来,却发现此人眼界见识皆不一般,且胸花洒落,对于董长澜不懂之事,问必详答,不曾藏私,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个磊落温润的翩翩君子。且不论是董长澜谈论地方风情,或是谈论诗词,亦或是军务之事,萧容衍都能切中利弊,语速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亦能从旁的角度给董长澜以启示。董长澜心胸如董清岳一般,虽还未完全放下对萧容衍的戒心,却也难免对萧容衍心生好感。冯卿平话不多,约莫是因为董长澜和萧容衍都是健谈之人,但每每开口却有抛砖引玉之效,如今冯卿平还小再历练几年可堪大用,冯亦程身边有这样的人相助,董长澜倒是放心不少。里间崔氏是个性子活泼的,同董氏和冯亦程讲着登州的趣事,不曾刻意说,只不着痕迹将董老太君身体康健描述的清清楚楚。崔氏是董老太君亲自挑的孙媳妇儿,撇开家世不谈,人品自是贵重的,且言谈间能看出长袖善舞。此次崔氏前来,不但给董氏和冯亦程备了礼,给冯家众人和夫人都备了礼,虽然不甚贵重,却在细微处能让人看出定然是用了心挑选准备,绝无敷衍,应当是个能担当宗妇重任的。“祖母就是担心表哥,我看只有将表哥放在眼跟前,祖母才能放心……”崔氏朝冯亦程看去,“表哥若得空了,可来登州小住几个月,也好让祖母放心!”冯亦程笑着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