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偶遇倒是也巧了,萧容衍想借机同冯亦程说说话,请冯亦程援手助他留明诚公主于登州医治。冯亦程是登州刺史董清岳疼爱的外甥女,他一句话要顶的上旁人一百句。“萧先生……”冯亦程浅浅颔首。萧容衍侧头吩咐月拾:“你先去吧!我同冯大哥说几句话。”春桃见萧容衍朝着他们家大哥的方向走来,忙上前一副随时要护在他们家大哥面前,将萧容衍拦住的架势。冯亦程亦是抬脚朝着萧容衍的方向走去,两人立于高槐凉阴之中,看那架势便知道两人要说说话,董府的婢子都纷纷留在十步以外的位置。一向有眼力价儿的春桃,今日却一反常态紧紧跟着冯亦程,满目都是对萧容衍的防备。冯亦程侧头看了眼小脸儿绷着的春桃,低声道:“春桃,你在一旁候着。”听自家大哥这么说,春桃这才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紧紧盯着萧容衍。清风过隙,垂柳微扬。萧容衍幽邃炙热的眸子望着冯亦程,问道:“这几日……我们同在董府,却不得见,我不好派人寻你,也不好朝长澜兄询问,不知……你那日救人是否受伤?”“倒是不曾受伤,这几日事忙,且是在董府……总得收敛一二。”冯亦程眉目间带着极淡的笑意。萧容衍余光瞅见斗鸡一般的春桃,压低了声音同冯亦程道:“我们沿湖走走?”冯亦程也有事问萧容衍,便颔首,一本正经道:“萧先生请。”“此次前来接明诚公主的为何不是谢将军?燕国公主晋国边界遇袭这么大的事情,谢将军也不知道吗?”冯亦程问。萧容衍倒也不瞒着冯亦程:“大燕军中突发伤寒,谢荀……也倒下了,此时无法前来。”冯亦程手心一紧:“你们或是连明诚公主遇袭之事,都不曾告诉谢将军吧!”萧容衍点了点头,下意识想要抚一抚玉蝉,才想起他的玉蝉已经赠予冯亦程了,他轻轻抖了抖直裰上下摆,道:“谢荀眼下还不能倒,若是让谢荀知道了,怕是要出大乱子。”“可若是能让谢荀来见上明诚公主一面,或许能救下明诚公主的命!”冯亦程脚下步子缓慢,“大夫说,明诚公主全无生意!若是洪大夫在或许还能一博,可眼下派人送信再将洪大夫请过来,怕是来不及了。”冯亦程说的,萧容衍如何能不知,他抿着唇,沉默着。“我和舅舅审过明诚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婢子,还有送亲的亲兵,那些南戎兵好似是提前知道了你们的送亲路线,早早就埋伏在了那里,若果真如此……和亲队伍里,怕是出了细作,这个你应该已经想到了。”“能提前一天知道走何处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已经战死的彭将军,还有一个便是彭将军派岀去探路的探子,再有便是彭将军的副手。”萧容衍也没有避忌直言道,“探子如今下落不明,若是他是细作,如今已无大用,就怕彭将军的副手是南燕的暗桩。”冯亦程摇了摇头:“我以为……可能性不大,大燕同戎狄并无直接土地相接,且戎狄人并不擅长谋略之术,能做到大燕中军司马副手这样的位置,除非是大燕的世家子弟,否则没有五六年的功夫怕是不成的。”“南戎以前是不善谋略之书,可自从南狄有了这个鬼面将军之后,可就大有不同了。”萧容衍想起那夜冯亦程询问他关于鬼面将军之事,侧头看着冯亦程问,“这鬼面将军,可是冯家之人?”萧容衍算了算那鬼面将军出现在南戎的时间,还有其剑法弓法都不一般,那夜冯亦程来问询之后一走,萧容衍便已经能隐约猜到一些。萧容衍坦然直言,冯亦程也没有藏着掖着,眸底尽是笑意:“或许是吧!我已派人前去南戎查探。”“衍,先恭喜冯大哥了。”萧容衍由衷道。冯家子嗣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才,一同扎在晋国时看不出来,如今一个撑着晋国,一个去了南燕……这才显示出来,冯家人能征善战的本事。萧容衍不免在心中感叹,若这样的人家生于大燕……该多好。“如今南戎北戎对立,燕助北戎,难免同鬼面将军对上,尤其是若此次明诚公主真的没了,谢荀怕是要同鬼面将军势不两立,誓取鬼面将军性命。”萧容衍脚下步子一顿,朝着冯亦程长揖一礼,“所以,衍有一求,请冯大哥……从中斡旋,能让明诚公主留在登州养伤,救明诚公主一命。”萧容衍说的极为诚恳,明诚公主乃是为了燕国才决定下嫁和亲,不论如何萧容衍都想护住明诚公主。可这是在登州,萧容衍还未曾将自己的人提前铺设到这里,行事难免力不从心。但冯亦程是在外祖家,要比他行动起来方便的多。冯亦程立在萧容衍对面,看着诚恳相求的萧容衍道:“明诚公主虽然是大燕人,可我很是钦佩明诚公主主动下嫁和亲的勇气,和对母国那份忠心!可若是留下明诚公主医治,一旦明诚公主人留不住,将来皇帝必会怪罪我舅舅!我不怕担罪责……但我不能让舅舅担罪责,这一点……你可明白?”萧容衍直起身望着眉目清朗的冯亦程,也明白,冯亦程此话不假。“但,要将明诚公主留下并非全然不成,此事成与不成全在大燕……并不需要我出面在舅舅跟前替大燕斡旋。”冯亦程语声平静,“明诚公主还未同北戎王成亲行礼,还是你们大燕的公主,大燕质嫡子于晋,两国交好,你们只要肯放下姿态请求让明诚公主留下治伤,给晋国皇帝一些好处,这个好处要大到舅舅无法替皇帝做主拒绝才可!”萧容衍皱眉细细思量。“若燕国能如此,舅舅自然也就不会难做,晋国给了舅舅无法做主拒绝的好处……舅舅总要上奏请示一下,即便皇帝不许,奏折一来一回,近一个月也便过去了,只是不知道燕国舍不得舍得为明诚公主这个和亲公主割肉。”萧容衍不是没有想割城池给晋国,求让明诚公主好生留下治伤,毕竟城没了……可以再打回来,可人要是没了,那便是真的没了。但萧容衍不是冯亦程,对董清岳也并非全然了解,就怕即便燕国主动割城求留明诚公主登州治伤,反倒弄巧成拙,让董清岳会怀疑燕国目的不纯,意图窥探登州布防,而不留人。毕竟,能为一和亲公主安危割让城池的,史无前例,若萧容衍是董清岳也自是要怀疑一二的。可若是冯亦程愿意出面,那事情铁钉能办下来。萧容衍对冯亦程又是长揖一拜:“多谢冯大哥出手相助,此次不论明诚公主是否能活下来,大恩大德……衍都记在心里了,衍会示意燕裴将军割让城池,求董大人留明诚公主登州医治,绝不会让董大人难做。”“萧先生客气!”冯亦程颔首,“能为和亲公主割让城池,燕国气度冯亦程佩服。”萧容衍直起身,定定望着冯亦程道:“这世上,忠勇之心不可辜负。”忠勇之心不可辜负……冯亦程轻轻念着这句话,眉目间染上了几分极淡的笑意。是啊,这世上忠勇之心不可辜负,可惜大晋皇室不懂这个道理,负了冯家满门忠骨,寒了朝中多少忠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