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的死讯时,阿姐和阿娘应当已经伤心欲绝过一次,要是让他们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冯卿瑜颤抖的手,轻轻覆在他被烧毁的半张脸上,眼眶烫得厉害。“公子!”冯卿瑜身边瘸腿的侍从神色紧张望着他,“公子,要不要属下岀去……”“不!”冯卿瑜打断了侍从的话,握着笔专心绘制舆图,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不用!明日一早你派人去查一查,是不是有外来人,若有全部抓起来,就说我晚上听到了哨声,要审问外来人。”骨哨声他能听到,旁人也能听到……如若在听到骨哨声便冒然岀去见面,反倒是不妥当,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哨声在不同方位响了好几遍,终于消失在南戎的黑夜之中。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卢平一行人正在帐篷里休息,正爆抱剑熟睡的卢平耳朵动了动,猛然惊醒。卢平随行的冯家护卫军也都猛然睁开眼,一跃而起,手按在不离身的佩刀之上正欲拔刀,全神戒备。卢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躺下。来者脚不齐整,想来应当是南戎军。卢平一行人装睡躺下。很快南戎军闯入帐中,卢平一行会说戎狄语的那护卫做出一副被惊醒的模样,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能私闯他人帐子!”“全都带走!”卢平一行人未曾反抗,被卸了佩刀佩剑押走。这一行人被关在专门扣押审问人贩的大帐之内,一天水米未进,直至太阳西沉,那带着鬼面具身着铠甲之人,才带着亲兵来了大帐之中。被捆着手脚,关在笼子之中的卢平等人盘腿坐于草堆之中,一见有人来,那会戎狄语的护卫忙冲到护栏旁边,高呼道:“将军,我们只是想用尽量少的粮食换些成色上佳的皮货,没有太坑戎狄人啊!您要是觉得我们给戎狄人的粮食少了我们再加啊!犯不着将我们这样关起来!我们这也是……用你们急需的,换你们不需要的不是!”卢平凝视那带着鬼面具,手握佩刀的南戎将军,只见那位将军解下佩剑递给身边亲卫,又在亲卫端来的椅子上坐下,姿态颇有几分戎狄人的飒爽。“昨夜……你们可有人吹哨?”鬼面将军极为嘶哑难听的嗓音响起。会戎狄语的冯家护卫军连忙转头说道:“这位将军问,昨晚咱们是不是吹哨子了!”卢平拳头一紧起身道:“怎么,撒尿还不能吹哨了?”会戎狄语的冯家护卫军忙向鬼面将军解释:“这位是我们东家!我们东家自来了戎狄就水土不服,撒尿十分不爽利,每一次都要许久,还是一个戎狄老伯教的方法,给了我们东家一个骨哨,撒尿时吹哨还能稍微缓解一些。”鬼面将军又盘问了一些事情,那会戎狄语的冯家军答的都十分合理。鬼面将军眯着眼,抬手指了指卢平:“把他弄出来,让他表演一下,是怎么吹哨撒尿的……”南戎军一听这话,纷纷哈哈大笑。会戎狄语的冯家护卫军,十分难为对卢平说:“东家,他们让你演示一下,你是怎么吹哨尿尿的。”卢平脸色一变,面色难看:“士可杀不可辱!”似乎时见卢平不愿意,南戎军纷纷拔刀。那会戎狄语的冯家护卫军做出一副怂到骨子里的模样,跪行至卢平身边:“东家,您就从了吧!不然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来南戎只是想同东家发个财,不想死在这里啊!”“东家,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东家,您放心,这事儿回去后我们绝不外传。”冯家护卫军心知,这是卢平传信的最好时机,各个都似没有骨气的软骨头跪下求卢平。卢平一副被迫无奈的模样,勉强从笼子里出来,背对着众人对着帐篷边缘,咬着骨哨吹……却迟迟不能尿出来,苍白的脸上都是汗,耳朵却烧得通红。“大哥传信,长兄……等你平安回家!”鬼面将军手心微微收紧,表情被遮掩在那张面具之下,心中酸涩滔天的情绪翻涌。折腾了许久,卢平终于尿了出来,还断断续续的,戎狄兵士笑作一团,鬼面将军亦是笑着上前,绕至卢平面前,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用拳头顶了顶卢平的胸膛,顶得裤子都没提好的卢平跌坐在地上,这才命人看着他们用粮食换了皮毛后尽快离开。从大帐中出来,冯卿瑜紧紧握住腰间佩剑,他没想到阿哥派来的居然是卢平,没想到阿哥竟然真的在……等他平安回家。可他现在无法回去,他好不容易才逐渐掌控南戎,形成如今和大燕对峙的局面,若是此时撒手离开,大燕尽占戎狄,将来便会对晋国形成夹裹之势。如今他消息也算灵通,知道长兄已经开始在朔阳练兵剿匪,长兄手中需有可用之兵,登州有舅舅在……和南戎连成一线,在加上南疆的冯家军,他相信覆灭林氏皇权并非登天之事。他是冯氏子孙,从来不曾忘记过先祖之志。他冯卿瑜要反了林家!要平定这天下!林氏皇家既然只贪图眼前富贵,胸无王霸天下之志,那他也不必再对林氏俯首称臣,将一腔忠勇献于狼心狗肺之辈。冯卿瑜回到大帐之中,摆手让其他人全都岀去,摘下面具,跪坐在案几之前久久未动。半晌,他睁开通红的双眼,起身入皇城……想要借着今日之事,同南戎王说一说同晋国互市,让戎狄百姓安定下来,也不必去明抢晋国,和晋国较好,也好同北戎大燕抗衡。如此也能将他放走晋国商人之事,给南戎王交代清楚。卢平裤子里揣着刚刚冯卿瑜塞进他怀里的羊皮,在南戎兵的监管之下将粮食尽数换成皮毛,便同冯家护卫军快马离开。卢平一路都不敢将裤子里的羊皮图拿出来看,直到已经跑出南戎腹地,这才将羊皮从裤子里拿出来,翻开。他睁大了眼,上面是详细的南戎舆图,上面还标注了山路如何绕行安全。果真!那个鬼面将军果真是他们冯家公子!卢平堂堂七尺汉子,顿时热泪盈眶,他用衣袖擦去眼泪,辨别不出上面的字迹是哪位冯家公子,犹豫着要不要杀一个回马枪回去将公子救出来。可转念一想,如今公子在南戎位居要职,且可以看得出在南戎兵士中威望亦高,或许……公子留在南戎还有大事要办,他先将羊皮图送到大哥手中要紧!想到此处,卢平不敢耽搁,扬鞭快马飞驰,直奔登州城。登州城内。明诚公主被安顿在董府,登州四周县城的名医大夫齐聚,想方设法想留住明诚公主的性命。董清岳约莫也是倾佩明诚公主为国和亲的忠义之心,吩咐了下去不拘什么药材,只要大夫能用得上董家绝不吝惜,董府没有的就是全城搜罗也会给明诚公主弄来。萧容衍心中对董清岳感激不易,明诚公主的事情他插手不上,倒是和董清岳谈起和互市之事,称愿意去一趟南戎,探一探是否能安排两国互市之事,避免戎狄再来劫掠晋国。可董清岳心中早已经有了其他打算,正等着戎狄来劫掠,便笑着拒绝了萧容衍,称晋国刚刚从南戎手中救回大燕明诚公主,坏了南戎的事情,此时让萧容衍前去南戎谈互市之事,怕萧容衍被无端连累,且此事还需要请示皇帝,还是等来年安稳之后再谈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