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到这里,太子突然想起昨日自己让全渔送出去的玉佩,顿感尴尬,打算回去就让全渔一干人等将此事藏在心里绝口不提。太子人刚到营中还未来得及替皇帝犒赏将士,便接到大都城急报,皇帝与秋贵人骑马时坠马,情况不容乐观,皇帝在昏迷之前,请已经致仕的帝师谭帝师回朝,与大长公主协助梁王主事,招太子速速回都。太子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还哪有心情在登州犒赏将士。皇帝重伤昏迷,皇后梁王难道不会趁机把持朝政?万一要是他在皇帝咽气之后回去,谁能保证皇后和梁王不会铤而走险假传圣旨,弄出一个废太子,传位旁人的事情来,届时不在大都城的太子反倒成了乱臣贼子。冯亦程乍一听了消息,惊得拳头攥了起来。如今冯家需要的是稳定的局势,绝非让皇帝在这个时候出事,不过……皇帝总算脑筋还算清楚,没有让皇后主事,而是请回了谭老帝师和祖母大长公主协助梁王,大都城的局势应当还能稳得住。到底祖母姓林,是林氏的大长公主,皇帝还是信得过祖母的。皇帝之所以选了梁王,大约是因除了梁王无人可选,也是觉得梁王软弱易于掌控,定然会听谭老帝师和大长公主的。可实际上梁王狼子野心,如今又有岳丈闲王相助手握兵权。但,若皇后已经同梁王联手,定已知梁王真面目,必然会有所防范,与梁王相互制衡。然,梁王手中有兵,这样的制衡又能持续多久?若是梁王真的执意要反,会不会危及祖母安危?冯亦程坐不住,太子更坐不住。“殿下!大都生乱不可耽误,殿下需立刻回大都稳定大局!”冯亦程对太子抱拳道,“详情路上再议,殿下还是立刻启程!我陪太子一同回都。”“对!镇国公说的对!”太子面色苍白颔首,“全渔立刻派人回去让车驾启程在城外候着,准备出发,将这个消息告诉方老还有任先生、秦先生,一会儿启程,让他们上孤的马车,与孤和镇国公一同商议。”“殿下,要回去不能这么回去!陛下昏迷,大都乱局,殿下这样回去,万一大都城有变,无异于羊入虎口!那个时候若是再要救陛下和殿下……不论是哪方兵马都名不正言不顺!”冯亦程说完看向董清岳,“登州军此次伤亡惨重,殿下何不调安平大营随殿下一同回大都,若是有变也不会鞭长莫及。”太子不是不知道兵权的重要性,他拳头紧握:“可……安平大营无陛下诏命不得擅动,孤……”董清岳见状,朝太子抱拳道:“镇国公所言甚是!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如今天子昏迷,储君便可代天子发令,符将军是臣……焉可不听太子诏命!”太子稍作犹豫之后点头:“好!车队绕行安平大营,孤亲自见一见符将军,带兵回都护驾!”太子也怕啊,谁让现在嫡子信王在大都城里,还有一个梁王。更别说皇后肚子里……还有一个神鹿转世的嫡子,若是皇后真动了什么心思,他回去这一路上,怕是都会有人要他的命!太子颤抖的手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生怕被人看出他的惊惧。他是太子,可以恐惧,但不能显露。沉住气,太子静思,登州军此次的确是惨败,若是登州军随他回都,那登州便空了,唯一能调的确实只有安平大营。冯亦程却在太子话音刚落便摇头,沉声道:“车队太慢,让全渔公公带车队先行,太子殿下与我快马直奔安平大营,以免大都城内的奸佞之徒,抢在殿下之前……以陛下之命调动安平大军,做出什么对太子殿下不利之事,我怕即便我们现在快马启程,尤觉已晚,耽误不得。”“那……镇国公先去!”太子道。“不可!”董清岳亦是开口,眸色沉稳,“镇国公并非太子,即便是得太子之命,符将军未必敢真的将兵马调给镇国公!恐需太子亲临。”太子喉头翻滚,眼神有些飘忽,还是静不下心来,可他视线落在一如既往镇定自若的冯亦程身上,心里就像是夏日里闷了数月的沤热天,突然响了一阵闷雷,陡然清醒了过来。此时已经不是矫情的时候,正如冯亦程所言,若是不能率先控制住安平大营,大都城那边儿给他扣上个谋逆的帽子,他连自保的余地都没有不说,就连怀了他孩子的太子妃怕都不能幸免。只有他手中有兵,至少大都城的人才会有所忌惮,才能安安静静等他回去,大都城的皇后和梁王不存谋逆之心便好,若是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他还有一搏的机会。“好!我们快马疾行!”太子点头。见太子决心已下,董清岳高呼:“备马!”冯亦程对董清岳道:“舅舅事情紧急,此次我随太子直接从军营回都,便不回董府同外祖母告别,还请舅舅代亦程向外祖母请罪。”董清岳凝视冯亦程漆黑如墨的眸子,不过片刻便明白冯亦程的意思,在冯亦程话音一落,董清岳便看向太子开口道:“此去安平大营,万一安平大营已经有变数,怕危及太子殿下安危,这样……长茂!”董清岳转头唤了董长茂一声。“父亲!”董长茂抱拳上前。“你点三千人,跟随太子护驾,若是安平大营有变,誓死护太子殿下退回登州!”董清岳真正吩咐。不等董长茂应声,冯亦程便道:“舅舅,长茂伤势未愈,怕经不起奔袭的折腾!舅舅需稳坐登州,以防南戎鬼面将军!若真如舅舅所言安平大营有变,长茂重伤未愈反倒陷太子殿下于危中,若是舅舅信得过卢平……便让卢平领这三千人,若安平大营之行顺利,便让卢平将人带回登州!不过舅舅也要做万一之准备,至少要让太子暂有登州军可用,有时间再调南疆冯家军。”冯亦程语速又快又稳,显然已有成算,太子心中又安稳了些。“卢平曾与微臣一同在冯家军中,微臣信得过卢平,不知殿下意下如何?”董清岳望向太子,姿态恭敬请示道。卢平忙抱拳朝太子行礼。“就依镇国公所言!”太子看向冯亦程,表情郑重,“孤……信得过镇国公和董大人!”冯亦程和董清岳朝着太子长揖一拜,他们二人都清楚,太子并非是信得过冯亦程和董清岳,而是形势所迫只能信冯亦程和董清岳了。董清岳握住腰间佩剑,朝点将台上高呼:“鸣号!点兵!”点将台上,低沉肃穆的号角齐鸣。几匹通体黝黑的骏马由一人带头,从军营那头狂奔而来,沙尘滚滚。整个大营之中顿时如沸,佩甲将士闻号声,着即抄起长茂重盾,乱中有序于演武场集合。太子吞咽着唾液,看着沙尘四起的演武场,兵士神色匆匆,奔跑集合。即便曾经太子带兵前往南疆战场过,可他是在后方,前面拼死舍命的是冯亦程,他从未真的见过这样的阵仗,一眼望去……沙尘之中兵士狂奔集合,脚步声、吼叫声、马嘶声和号角声交杂在一起,让人耳中嗡嗡作响,仿佛只要张嘴人就会吃一嘴砂石。太子看到这副场景,怕穿营而过的马会踏伤人,脚下步子不断往后退,内心越发慌乱,不由自主朝冯亦程看去,却见冯亦程神色肃穆,正与董清岳正抓紧时间商议若安平大营生乱,驰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