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萧先生!”冯亦程对萧容衍颔首道谢。不久,眼见萧容衍进来,太子坐直了身子,对萧容衍笑着:“吩咐好了?”萧容衍笑着对太子长揖之后,又对冯亦程道:“诸事处理妥当,萧容衍送镇国公去大理寺狱,就当为刚才言语上冲撞镇国公致歉。”冯亦程起身亦是朝萧容衍还礼:“萧先生本就是冯家恩人,冯亦程为国……在言语上不得不多有冒犯,还望萧先生海涵!”“镇国公为国谋划,不避私情,衍心中敬佩不已!再者镇国公已然替衍解决了粮食之事,衍心中十分感激。”萧容衍对冯亦程长揖道。太子见两个人此刻正和和气气的彼此致歉,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笑容更深了些。看着同他辞行的萧容衍和冯亦程,太子不想让全渔打扰他们相处,便对全渔道:“全渔你先去同大理寺卿吕大人说一声,就说孤让镇国公去审一审符若兮!”立在太子身旁的全渔连忙应声称是,对冯亦程行礼后先去传令。冯亦程同萧容衍从太子府出来,两人都未曾骑马,萧容衍命随从将马留下先行离开后,冯亦程亦是从冯家护卫手中接过缰绳,吩咐冯家护卫先回去。两人于太子府高墙外这条无人敢往来的路上并肩而行,冯亦程对萧容衍致歉:“抱歉。”“为何要说抱歉,你为晋国……我为大燕,你未曾怪我,我又怎能怪你?”听萧容衍如此说,冯亦程眼底有了笑意,他道:“我致歉,是因刚才在太子面前那么咄咄逼人,可我们这位太子……我若是温温吞吞,不咄咄逼人,他不会明白此事要紧之处,就如同当初我曾劝谏太子出兵助戎狄,谏之语太过温和,太子便未曾放在心上!”“我明白……”“别动……”萧容衍朝冯亦程靠近一步,拇指蹭掉了冯亦程耳朵上为遮掩伤痕的一层粉,眉头微紧,松开冯亦程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瓷罐,剜出一点药膏,轻轻擦在冯亦程的耳朵上。“这是什么?”冯亦程小瓷瓶打开,冯亦程便闻到了馥郁的幽香气息,十分好闻。“这是大燕皇庭的秘药,鲛人脂……对疤痕有奇效,但最初味道十分难闻,我母亲便将鲛人脂改良成他喜欢的味道,反复折腾过数百次,才得到了既不影响其功效……又香气怡人的鲛人脂。”萧容衍用指腹将膏脂化开,轻轻抹在冯亦程的耳朵上。这是萧容衍专程让人快马回了一趟大燕,从皇兄那里讨来的。风过,从墙内探出枝蔓的高树枝叶,沙沙作响。“以后万事都要小心,不然……。”他醇厚的嗓音,在这风声之中,格外动人。“嗯!”萧容衍擦完药,冯亦程将帕子递给他,“多谢……”萧容衍接过帕子,将小瓷罐子盖子合上,递给冯亦程,“早晚各擦一次。”“谢谢……”冯亦程接过小瓷罐,见萧容衍用帕子擦了手,叠好放进他自己袖中,他瞅着萧容衍。萧容衍笑着牵起缰绳,“走吧!”萧容衍看着他和冯亦程被拉长的影子,低声道:“此次虽然没有能从太子这里阻止晋国使臣入戎狄,但也并非没有他法,若我能成事……你可不要怪我才是。”冯亦程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之间各凭本事。萧容衍同冯亦程同行,偶尔有人快马而过,萧容衍又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此次冯大哥是为了替我解围,还是真的缺粮?”“为太子排忧解难罢了!”冯亦程对萧容衍笑道,“以免,萧先生同太子说此次所得之利悉数归于太子,只求保本,若是太子心动蝇头小利,于晋国无利。”冯亦程应承接下萧容衍口中高价所得的粮食,一来堵了萧容衍再去找太子的借口,二来……也能解纪庭瑜粮食短缺的燃眉之急,一石二鸟。虽然两人有情不假,可纪庭瑜劫新兵之事,暂时还不到能同萧容衍明言之时,私情……公事,冯亦程分的清楚。萧容衍笑着颔首:“若是大哥再晚来一步,太子必定会应允。”“所以啊,大燕想要吞下这天下……或还还欠些运道。”冯亦程语气似是玩笑,负手同萧容衍朝大理寺狱的方向前行。此次萧容衍与冯亦程在太子面前交锋,的确不占优势,他在太子面前始终是他国人,冯亦程与他同时开口,所说又南辕北辙之时,太子定然是会偏重冯亦程的。萧容衍只能求,在晋国使臣达到之前,谢荀与北戎将领,能多夺过来一些土地,至少能够把控大半个戎狄吧,如此……天然马场,大半数便握在了燕国手中。或许是因为有言在先的缘故,两人即便是刚才针锋相对,此时心中倒也没有芥蒂。“大燕和北戎联合攻打南戎,谢荀……这是从伤痛中站了起来,要为明诚公主复仇了?”冯亦程问。“战场之上,生死是常事,明诚远嫁和亲北戎,南戎坐立不安是自然,与其说谢荀是从伤痛中站起来复仇,不如说……谢荀是从伤痛中站起来要兴兵强国,要大燕强大到再也不需要女子前去和亲来求得安稳!”萧容衍此言倒也不是敷衍。冯亦程没想到谢荀竟还有这份心胸,不免感慨:“大燕,英主强臣,何愁国家不振。”听到这话萧容衍脚下步子一顿,转头朝冯亦程望去:“若大燕有镇国公这样的文能治世,武能安邦的能臣,必将无人能敌。”冯亦程摇了摇头:“萧先生抬举了。”走至人迹渐多之地,冯亦程和萧容衍便默契的说起其他话题,闭口不谈大燕。“还有一个消息,我本事想等送你到大理寺狱门口再告诉你……”萧容衍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不屑一顾的笑意,“梁王找到了上墨书斋,想要大燕九王爷替他杀了你,称……你是他登上帝位的阻碍!”“嗯……”冯亦程应了一声,“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我绝不会让他登上帝位。”“上墨书斋回说要请示九王爷,打算就这么拖着,可你人在大都,我担心梁王还会有所动做,你要小心些。”萧容衍提醒道。“我自会小心,你放心……”冯亦程抬头,难得朝萧容衍笑了笑。萧容衍将冯亦程送到大理寺狱门口时,全渔和吕晋已经再大理寺门口侯着了。一见冯亦程到了,全渔连忙走下高阶相迎,吕晋也赶紧跟在全渔身后,行至冯亦程面前行礼。“萧先生就送到这里吧!”冯亦程笑着对萧容衍道。萧容衍知道冯亦程审问符若兮,怕不知道要在大理寺狱中停留多久,只能先行告辞。吕晋忙让狱卒将冯亦程的马牵走,问冯亦程:“镇国公是要单独审符若兮吗?”见萧容衍上马离开,冯亦程同吕晋、全渔一边往大理寺狱高阶上走一边道:“一会儿,吕大人可在隔壁牢房候着,不必同我一同去见符若兮。”冯亦程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避嫌。若他避开吕晋与符若兮单独见面,难免旁人会猜忌已经认主太子的冯亦程……对符若兮威逼利诱,故意让符若兮攀诬皇后。吕晋颔首称是,紧跟冯亦程身后,态度恭谨。符若兮昨夜亲眼看着母亲撞死在自己面前,此刻整个人如同废了一般,双眸通红靠在大理寺狱潮湿发霉的墙壁上,望着透进光亮的狭小窗口,眼泪已经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