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闻言点了点头,垂眸细思。冯亦程视线看向杀声震天的皇宫的方向,不吭声。守城将军敢怒不敢言,紧紧握着拳头,立在冯亦程身旁。大都城皇宫方向前所未有的热闹,杀声、惨叫声、金戈声,还有撞门时震人心肺的闷响,混杂在一起。这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大都城,像骤然失声了一般,除了皇宫的武德门,四下寂静,鸟虫无踪。半个时辰之后,皇宫方向的杀声又陡然增大,守城将军再次沉不住气,跪在冯亦程面前:“镇国公再耽误下去,陛下和殿下危矣啊!”藏匿在武德门前的冯家护卫快马回奔东门,禀报道:“大哥,闲王和梁王带兵称……信王谋反,带兵进宫救陛下与太子!”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希望太子身边的谭老帝师和方老,能明白……闲王若没有不臣之心,哪里来的兵进宫救驾,让巡防营小心防备,可别真信……闲王救驾的说法。“闲王和梁王……是进宫救驾的!太好了!闲王曾经就是救驾有功的功臣,此次也定然会救陛下和殿下!”守城将军喜出望外,终于不用将太子和陛下的安危系在冯亦程一人的身上。冯亦程转头高声吩咐冯家护卫:“去大理寺告诉吕大人,我请安平大营众将领来大都城东门,放三发烟火,召安平大营将士……”守城将军冷冷看着冯亦程,这会儿知道着急唤安平大营的将士了,刚才他跪地请求……冯亦程都不为所动,现在听到人家闲王和梁王前去救驾,大约怕是被抢功……这才着急了吧!等到此事平息之后,他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太子,让太子好好犒赏闲王和梁王,千万不要助长冯亦程这种……只顾自己得功,不顾太子和陛下死活的心思!见安平大营驻扎处,片刻之后似有尘土飞扬,冯亦程知道符若兮带安平大营众将士回来了。他回头就见那守城将军正冷笑看着他,能猜到守城将军的心思,不愿多做理会。倒是那守城将军身边的副将说了一句:“将军莫不是真以为,闲王和梁王是去救驾的?!”守城将军被冯亦程问住,一怔陡然反应过来,忙拍了一下额头,跟上冯亦程。他这也是被急糊涂了,竟然以为闲王和梁王当真是去救驾的!闲王提前将南都军藏在大都城中……这可不是会救驾的表现。“对不住镇国公,是末将小人之心了!”符若兮带两万安平军疾驰飞奔,远远便看到冯亦程单人匹马立在大开的大都城正门外候着他。符若兮单手攥着缰绳,一夹马肚飞快朝冯亦程飞奔而来。城楼之上那守城将军看到远处率先骑马而来的,竟然是失去一条手臂的符若兮,大惊失色,高呼道:“镇国公!快快回城!是符若兮!是叛贼符若兮!”那守城将军神经紧绷,高声呼喊道:“弓箭手准备!”冯亦程抬手,示意守城将军不要惊慌。可守城将军心跳速递极快,手紧紧扣着城墙:“镇国公!”直到见符若兮一人率先行至冯亦程面前下马,单膝跪地,手撑住膝盖,向冯亦程行礼,那守城将军的心跳速度还是没有慢下来。冯亦程下马,将符若兮扶起:“符将军辛苦了!”“镇国公给我符家满门生路,符若兮又怎会不知?两万安平大营将士,敬听镇国公吩咐!”已经辰时,可大都城还未完全放亮,上方滚滚黑云似龙盘踞翻滚,狂风四作,大有要下暴雨的势头。一直抱剑立蹲跪在镇国公府正门屋脊之上的月拾,犹如鹰隼,警戒着四方。他陡然看到步伐齐整的军队,那架势似乎是朝镇国公府的方向来了,他悄悄挪动身子,将自己隐在屋脊之后,粗粗看了眼,转头对萧容衍高呼道:“有兵将朝镇国公府的方向来了,约莫五百人左右!”镇国公府内挂在高翘檐角的羊皮灯笼四下摇晃,身姿挺拔的萧容衍立于廊下,眸色深邃,风淡云轻立在那里。原本,萧容衍就猜测闲王和梁王或许会动拿下冯家女眷来威胁冯亦程的心思,没成想他还真的派人来了。卢平还记得冯亦程走时候的吩咐,若是镇国公府有事,定要派人通知他,忙侧头下令:“去告诉大哥!”穿堂风呼啸而过,如泣如诉,透着股子阴沉。只听萧容衍语声镇定,将人唤住:“站住!”要走的冯家护卫脚下步子一顿,随卢平一同转头看向五官棱角冷硬的萧容衍。只见萧容衍从腰间抽出软剑,挽剑而立,杀气凛凛,令人生畏。他沉着脸,语声掷地铿锵:“你们家大哥在前方涉险,是要做大事的,你们若是要助大哥,便不要乱他心志!为他守住冯家,护住冯家家眷,千万不要拖了他的后腿!”卢平一向听从冯亦程吩咐办事,除了他们家镇国王、镇国公和大哥之外,卢平还是头一次见到气场如此逼人,威仪非凡之人。很快,整齐的脚步声逼近。卢平拳头一紧,不得不承认萧容衍所言在理,他回头朝着冯家护卫点头,抽出腰间佩剑,高声喊道:“我等……曾都为冯家军,或多或少是因为受过重伤,镇国王和镇国公怜惜我们,才让我们回冯府为护卫军!今日……有人欲攻我冯家!诸位……我等必当,誓死护卫冯家!”“提酒上梯子隐蔽,不要出声,等那些叛军靠近,用酒坛子砸他们狗日的!”有护卫军小队率高声呼喊。冯家护卫军一人拎了一个酒坛子爬上靠立在墙边的梯子,隐蔽着,各个紧咬着牙,静候那些想要攻下冯家的叛军,只要叛军走进这条巷子,他们便用烈酒将叛军浇一个透,再上火箭。所幸,冯家因之前男子都不在家中,后来又守孝的关系,酒窖里藏酒是十分多的,且院墙够高至少能够抵挡一阵子。“弓箭手准备!”卢平高声喊道。立于梯子下的弓箭手立刻拉弓搭箭,弯腰静候,整个冯家安静的连风声似都停了。冯家护院军都是从冯家军退下来的,训练有素,各个都是不惧死的勇士,哪怕是重伤之后在大都城中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但那一身本事谁也没有落下过来,都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冯家军。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能看到冯家仆从和旁人家的有何不同。若是旁人家这会儿仆从就算是不哭哭啼啼,也定然是大气都不敢喘慌得不成样子,腿软到站不起来。可冯家的仆从却抄起趁手的家伙事儿守在院中,还有的嚷嚷着誓死守住垂花门,看起来都杀气腾腾的,颇有一股子誓死守卫冯府的架势。有这样的护院和家仆,谁能攻破冯家?!马嘶声陡然在高墙之外响起,沉闷如雷的齐整脚步声已经到了镇国公府正门口。率领冯家护卫军弯腰猫在高墙梯子上的小队率高声道:“砸死他们狗日的!”弯腰藏身在梯子上的冯家护卫军陡然直起身,将手中的酒坛子朝院外排列齐整的兵卒砸去。酒坛碎裂的声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酒!是酒!”高墙外惊呼:“小心啊!是酒!小心他们用火!”冯家护卫军早已经搭好羽箭的弓箭手闻声,见扔酒的护卫军已经下了梯子来拿酒坛子,迅速将箭头在火光乱窜的火油桶里一蘸,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梯子而上,箭头带蓝色火苗,直直朝着巷子中惊呼出声的兵卒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