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瑟仰头望着刘氏,轻轻拽了拽刘氏绣着紫蝶的衣袖:“二婶儿,你放心……二姐那里决计没有事,他们只是冲着冯家来的!否则我们应该能听到旁的人家传来的喊杀声!梁王和闲王约莫是想要抓了二婶和我胁迫长兄用!可南都带来的兵到底有限,他们分不出兵力再去秦府抓二姐!”刘氏低头看着冯锦瑟,只见冯锦瑟眸色镇定竟比他这个长辈还沉得住气:“而且,刚才萧先生让护卫来传信,说……将贼人杀得一个不留,就说明不会有人回去对闲王和梁王通风报信,在没有得到冯府消息之前,闲王和梁王更不会分兵去秦府!他们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在那皇宫之中,而并非和冯家纠缠。”刘氏看着眼前总是围着他说说笑笑的小不点儿,莫名的就想到了冯亦程,此时冯锦瑟的语气神态,竟如他的长兄冯亦程一般。作为长辈,刘氏还要一个小娃娃来安抚他,心里多少有些惭愧,可不得不说……听完冯锦稚说了这些之后,他的心安了不少。望着这漫天哗啦啦的大雨,刘氏下意识揪紧了胸前的衣裳:“你这么说我是放心不少,可皇宫那里……阿宝可别出事啊!”“长兄身经百战,论打仗……没有人是长兄的对手!长兄更不会有事!”冯锦瑟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刘氏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气比刚才那些话更坚定,声音也更高些。皇宫之内,范余淮已经按照冯亦程所言,同太子进宫之后直奔皇帝寝宫。皇帝寝宫的雕花隔扇敞开着,大殿内灯火通明,垂帷幔帐随风摇曳,灯影摆动。气势宏伟的大殿外,雨洗碧瓦,廊檐雨帘,水花四溅。绛红色的帷幔之后的龙**,躺着呼吸声沉重的皇上,太医战战兢兢守在一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场宫变里活下来,只有黄太医还算稳得住,正立在灯下替皇帝尝药。满头银丝,暮气沉沉却深有威严的大长公主,坐在正中央的一把楠木椅子上,手握虎头杖,严防死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寝宫,魏忠和蒋嬷嬷一左一右守在大长公主身侧。好歹大长公主在宫中还有一些根基,再凭借冯家的名声,还是有将士愿意跟随大长公主誓死守卫皇帝的。其实对于这个皇帝侄子,大长公主已然不想救了。可是,现在不到这个皇帝死的时候,至少……要让皇帝撑到此次大乱结束,太子获胜,能够顺利登基才是。太子如今倚重自己的孙儿冯亦程,冯亦程又手无兵权,想必……将来太子登位,定然会最缓和温存的方式,杯酒释兵权,让冯家满门得以存活吧。可大长公主私心里也心痛,看看这如今风气败坏的朝廷,早已不是父皇在世和皇兄在世时的那番景象了。文臣极尽阿谀奉承,武将纷纷怯战。曾经雄霸列国的强国晋国,最大的依仗便是镇国公!父皇在世时,曾说……镇国公府便是,大晋国的脊梁!镇国二字,并非一个普通世家能够承担得起的。如今……晋国再无镇国公,再无愿意为晋国舍命的冯家将军和冯家军镇守。南疆、北疆已经到了需要他那孙儿奔波支应才能胜的地步。若是再没有了他的孙儿,晋国必然是要颓败,甚至百年之后……是会灭亡的。大长公主陡生出穷途末路的悲凉之感来。可他能怎么办?他难不成为了林家皇权要逼着自己的孙儿,成为下一个镇国公,成为下一个被君王忌惮,被朝臣攻讦的活靶子?他已经黄土埋到了脖子,只能是在他闭眼睛之前尽力为父皇和皇兄守住这大晋江山,等他闭眼之后……也算是有颜面去见父皇和皇兄了!至于他身后,晋国如何变……他就不能再管了,哪怕……他的孙儿要反了林氏皇权。大长公主闭着眼,手中拨动佛珠,听着外面不断冲刷宫殿高阶的激烈雨声,和混在雨声风声之中的喊杀声。突然有禁军护卫从高阶之下冲上来,跪在殿外对大长公主抱拳道:“大长公主,巡防营范余淮护着太子殿下入宫护驾!巡防营正与信王所带禁军拼死搏斗!”大长公主闻讯站起身来,很快又有禁军疾步冲上高阶,抱拳跪在大长公主面前:“禀报大长公主,守武德门的禁军将领闵中新,称太子率巡防营逼宫欲杀陛下,已经打开宫门同叛军一同朝陛下寝宫来了!”大长公主紧紧攥着手中的龙头拐杖,急急朝外走了几步,混浊的视线看向远处……只见范余淮背上背着面无人色……被雨水冲刷的张不开眼的太子,全渔背着太子妃,在巡防营断后护卫之下直直朝着高阶之上冲。年迈的谭老帝师也被身强力壮的兵士背着,就连那位方老也被颠的七荤八素,双臂紧紧环绕着将士的颈脖,嘴里一个劲儿叫嚷着快。“让弓箭手准备,策应太子入殿!”大长公主高声道。大殿之内突然传来高德茂尖锐惊喜的哭声:“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太医忙慌慌跪在皇帝榻前,给皇帝诊脉。大长公主回头,朝着人影摇曳的垂帷纱帐内望去,眸色冰冷……这个时候醒来还不如不醒来!等皇帝听说梁王与他的嫡子和皇后勾结,设计他坠马,挑唆信王和皇后谋逆,自己要做黄雀,怕是恨不得就这么一睡不醒吧!落汤鸡似的太子被气喘吁吁的范余淮背上高阶,放下时,险些腿软站不住。刚才信王那箭……堪堪从自己耳朵上擦过去,若非他命大,被这大雨一浇尸体怕都凉透了。全渔刚见过太子妃放下,太子妃就跌倒在地,两股打颤,手捂着腹部直喊肚子疼。“快!快将太子妃扶进去暖和暖和,请太医诊治!”大长公主忙道。太子这才回神,对大长公主颔首:“大长公主……”谭老帝师从将士背上下来,朝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太子殿下,进去看看陛下吧!陛下醒来了!”大长公主转头吩咐蒋嬷嬷,“去给太子和太子妃还有谭老帝师拿干的衣裳过来!”太子听到这话,忙推开扶着他的范余淮,哭喊了一声“父皇”,便急匆匆冲进大殿之中。听到大殿内太子哭哭啼啼对皇帝说着信王谋反,他好不容易才带巡防营进宫护驾之事,大长公主视线落在同样是落汤鸡的范余淮身上,颔首道:“辛苦范大人了!范大人将巡防营带过来……倒是还能撑上一阵子!”范余淮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冲着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放心,镇国公交代过了……微臣一定会誓死守住大殿,在镇国公率安平大营两万将士来救驾之前,绝不会让叛军入大殿半步!还请殿下和大长公主、谭老帝师,先行进大殿内躲避。”听到镇国公四个字,大长公主眼眶一热,用力攥了攥拐杖点头。范余淮抱拳对大长公主和谭老帝师一礼,转身冲入雨帘,手紧紧握着腰间佩剑,气势大盛,高声朝台阶下喊道:“巡防营的将士们,今日我等与禁军为陛下为太子而战!誓死护卫大殿,决不能被人攻破!镇国公已经出城率安平大营两万将士前来救驾!就是死……我们要用尸体为墙!将那些叛贼死死拦在大殿之外!都说……镇国公乃是镇国王府嫡长子!由我晋国从无败绩的镇国王冯威霆亲自教养长大!南疆、北疆战无不胜!”